萧寅的手还挂在叶芃脖子上,他盯着叶芃的脸,半天没回过神来,天晓得他刚才为什么有勇气跳下来,还有,叶芃的这双眼睛……
他突然觉得很想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的眼睛。
呸呸呸!
他的性向可是很正常,叶芃这个大粗汉哪比得上他心目中的女神。
叶芃一把将萧寅扔在地上,美目瞪他,“你傻了不成,也不看什么地,你就敢往下跳?”
萧寅屁股被摔得生疼,揉揉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他想说,既然接住他了,就不要摔他嘛,何苦让他疼一疼。
萧寅揉着屁股,嘿嘿一笑:“元贞那个恶毒的女人想射死你,我是质子嘛,我跳下来,她就不敢命人放箭了。”
为了救她,这傻子竟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他可有曾想过,如果她来不及接住他,他可能摔了个稀巴烂。
这个呆子。
叶芃突然感到眼眶有点热,所有人都觉得她很强,以为她刀枪不入,以为她什么事都可以摆平,可没有人想过,她也只是一个人,她也会受伤,也会受难过。
因为不如其他女子柔弱会撒娇,所以就算是当年的苏浔,她多次一个人深入虎穴,他似乎也从不怎么担心,每每出征,他也是更关心战事的成败,他总以为强悍如她,不会哭,不会累。
而姬无双不一样,她柔弱,胆小,一点小事就会吓得躲进苏浔怀里哭,第一次遇见姬无双就是她被前朝的官兵追捕,她是前朝郡主,父亲是有名的忠臣贤王,被昏君所杀,连唯一的孤女都不肯放过,那时她与苏浔正在起义,行军路上遇到了逃亡的姬无双,因为敬仰她父亲的忠义,出手救了她,杀了前来追捕的官兵,许是第一次见到死人,姬无双吓得昏倒。
没办法,他们只能带上姬无双,醒来的姬无双后怕不已,不敢一个人呆着,不敢一个人睡觉,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头,每天晚上夜里就抱着枕头去敲她的房门。
那个时候,她跟苏浔已经是夫妻,自然是睡在一个屋里头,但又不好将姬无双置之不理,苏浔只得自己去客房睡,那时苏浔对姬无双很有意见,整天在她耳边念叨着要把姬无双赶走,还他们二人世界。
但姬无双虽性子柔弱,但心志却坚毅,无论行军路上条件多么艰苦,有时侯甚至连一口稀饭都吃不上,她始终跟着,他们不带上她,她就在军队后面偷偷跟着,好几次被当作敌方奸细差点被杀了,最后他们只能收留下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浔不再口口声声说要赶走姬无双。
从什么时候起,姬无双粘着的对象变成了苏浔?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全然不知,只记得有一次,府里来了刺客,刺客人多且武功高强,她已经不记得当时为什么会和姬无双在一处,只记得当她解决完了刺客之后,苏浔匆匆赶来,一脸焦急担忧,后来她才恍然大悟,他的焦急担忧到底是对她,还是因为姬无双?
苏浔一来,姬无双第一反应是扑进苏浔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办浔没有推开她,反而细心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她几句,问着她有没有受伤?
后来他才好似发现他的妻子也站在此处,扶着姬无双站好,自然地朝叶芃走来,问她刺客的事情。
许是他觉得区区刺客伤不得叶芃,所以不必问,可是偏偏那一次她却是真的受了伤,刺客声东击西,假意刺杀姬无双,待她前去援救时,对着她撒了粉末,她拉开姬无双,却不慎中了招,手臂被刺客划了一刀,她穿着黑衣,血流出来不明显,可是苏浔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那么明显的血腥味他一个习武之人就闻不出来?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跟苏浔说她受伤,也许是在埋怨这个男人不够细心,不够贴心,也许等着让他自己发现,她也是一个女人,希望有丈夫的疼爱呵护。
可是没有,直到她伤好,苏浔都没有发现她受过伤。
那时她虽觉得苏浔与姬无双似乎有点奇怪,但因着对苏浔的信任,她没有多想,直到姬无双说怀着苏浔孩子的前一秒,她从来没想过,苏浔会爱上别的女人。
可是现在有个人,会怕她死,而冒着摔死的危险也要跳下来,会担心她受伤,虽然很弱,很蠢,但用着自己仅余的能量将她护于他的羽翼之下。
叶芃用力地睁了睁眼睛,她才不会这么容易感动,萧寅这个弱鸡跳下来只会是她的累赘。
三只猛兽被叶芃激怒,卷土重来,迅速犹如急电般朝叶芃和萧寅这处奔来,叶芃眼疾手快,拽起萧寅衣领朝着另一边飞去,脚尖轻点,几个跳跃间,便踩上了墙面,墙面被打磨得光滑,没有摩擦力,手中又还带着一个人,她立足甚难,但还是努力踩住墙面,飞到墙面的左右时,漫天箭羽如雨滴般密集朝她射来,箭矢在她瞳孔里由细细小小的黑点,慢慢变大,如同在张牙舞爪。
叶芃脚下打滑,为躲闪箭雨,她不得不退回到地面上。
“公主,你疯了?萧寅在下面,他是质子,不能杀。”安乐侯扯过元贞的肩膀,气急败坏地说道,他是纨绔,但起码的常识他懂,元贞身为公主,怎能为一己之私,枉顾国家大义?
萧寅说的本没错,他是质子,代表着两国和平而来,他好端端地活着则代表着大秦对辰国的态度,哪怕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子,他一死,辰国就是为了面子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何况辰王早有争夺天下的心思,差的不过是师出有名。
理虽然是这个理,但元贞却不可以以常理推理,她是一个被纵得无法无天的公主,她只想得到她想要的,什么各国纷争,利益关系,她才不管,她坚信只要杀死叶芃,无论她闯下多大的祸,皇帝都会为她摆平的。
她蛮横地道:“本宫想杀谁就杀谁,他想送死,难道本宫拦着?”
“你这样会挑起朝廷与辰国战乱的,不准射箭。”安乐侯朝着站在墙上的弓箭手大喊。
弓箭手停下了箭阵,面面相觑。
“谁给你的胆子命令我的人,打起来便打起来,难道我堂堂大秦国会怕一个小小的诸侯国不成,我为君,他为臣,本宫让他死,他就得死,还愣着做什么,继续射啊,下面的人不死,就你们死。”
“不准射!”
“射!”
弓箭手自然是听元贞的,漫天箭雨再次倾泻而下。
这边凶兽攻击得更加凶猛,箭雨之下,凶兽也被误伤,三只凶兽身上都插着箭,这更加击起了它们的反抗,拼死地攻向叶芃和萧寅。
前有猛兽,上有箭雨,身后还有一个战斗力为零的萧寅,叶芃双拳难敌四手,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先干掉一方,才能摆脱这个困境,她运起全身的灵力,澎湃的灵力催动起来,强大的气流在周身流转,引起周边的空气阵阵波动,两团巨大的火焰在她掌中升起……
萧寅忽然走到了她的身后,抱住了她,萧寅身子高大,完完全全地将叶芃笼罩住在他身前。
叶芃只觉得头顶上一大片阴影罩下来,接着身后之人闷哼了一声,脑袋朝她肩膀靠了下来,一口血从她肩膀处喷向她的衣襟。
她知道,萧寅中箭了,为她挡的箭。
一股滔天的怒意从心里涌了出来,两团巨大的火焰猛然爆开,化作无数的流火,袭向猛兽,火焰大且猛,大片大片地砸向猛兽所有地面,地面发出一声炸裂的声音,高站城墙的元贞安乐侯等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地面的震动,三只吞噬掉无数生命的野兽沾上了火,被困在烈火堆里炙热地焚烧着,发出了阵阵悲嚎。
叶芃抱住萧寅避开密集的箭雨,闪到一处角落,她往后去看萧寅的伤,萧寅背后插着一支箭,箭射得很深,已入骨头,能射出这种力道路的,绝不是普通的士兵。
她的手沾满着萧寅的血,而萧寅已经昏了过去,整张脸开始发白,额头处聚集着一团黑气,将死之人才会出现的黑气,他本是体弱多病,阴邪缠身的体质,一点小伤小病都有可能会叫他一命呜呼,更何况身中如此重伤,人体讲究阴阳调和,阴气盛于阳气,阴煞趁机聚于他身,驱赶他的魂魄,魂魄若离了体,岂有能活命之理?
叶芃看着萧寅的气息慢慢变得虚弱,急忙将一股灵力注入他的身体,护住了他的心脉。
萧寅满身狼狈,他本不必如此,却为了护她,几乎赔上了性命。
元贞与苏浔可真是父女啊,害人手段一模一样,同样的满天箭雨,同样兵临城下,叶芃仿佛恍然看到了昔日的她万箭穿心的画面,当苏浔掀开了士兵奉上来的两颗人头,那血淋淋人头,是她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视作兄长的人。
血色染上了她的眼,一阵阴风吹来,吹动了她的发丝,轻拂她的脸,她的脸隐在阴影之下显然阴森可怕,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路冰冷阴寒的气息。
她单手抱起萧寅,周身凝聚起一层金色的结界,金色中掺杂着一丝血红之色,无数飞射而来的箭羽到了她的周身,自动滑落,她如通行无阻般越过墙面,眼光狠戾,直视元贞,转眼间便已快到墙头。
元贞见到了这一幕,彻底地慌了。
“快射,快,谁杀死她,本宫赏黄金千两,封侯爵。”元贞大喊,她害怕了,叶芃眼神里的东西太可怕了,就好像有见好就无数锋利的寒冰射向她,仿佛在叶芃眼里,她已是个死人。
有了奖赏的驱使,众士兵射得越发密集,可依然无法阻挡叶芃的脚步。
似鬼魅般的,元贞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可怕的身影闪现在她的面前,她还没来得及呼喊,脖子已经被掐住了。
元贞身旁的两个侍卫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他们主人的性命已经被人控制在手。
“公主……”众人惊喊。
叶芃一手捏住元贞的脖子,微微侧过脸去,冷漠如冰的眼扫向元贞身边的侍卫,一个拿着刀,一个手里持着弓箭。
持弓箭的侍卫心中一紧,一阵头皮发麻,他感觉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向他袭来,胸口处瑟瑟发凉,透着一股冷风,低下头一看,他的胸口处已经破了一个大洞,一颗鲜红鲜红的心脏从里面滚了出来。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轰然倒在地上。
众人发出一声尖叫,慌乱地连连倒退,声声发出尖叫,看向叶芃的眼仿佛在看一个妖魔,他们见到她只是凌空一指,那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就死了。
元贞更是吓得手脚发抖,瘫坐在椅子上,叶芃虚空握着她脖子的那只手,恍若死神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牙齿直打颤,想求饶,却被吓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叶芃凑近她的耳朵,脸上带着笑,说:“你爹没有告诉你,不要惹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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