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焕发红光的诡异石门给他带来的强烈不安,甚至比天上那个狰狞的巨人推动的那扇木门,还要更甚几分,如果不是别无选择的话,他真的很不想来到这里碰这邪门玩意儿。

可惜没如果,他没得选,眼前只有两条路,两条都是死路。

一条是两个人走,一条是一个人走,他毫不犹豫地选了一个人走。

石门缓缓推开,门缝内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夹卷着似要焚毁世界的温度扑面而来。

强烈刺目的红光逐渐褪去,李二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熔岩包裹的世界,翻滚冒泡的熔浆上,一朵似火盛放的红莲婷婷而立,它静立在世界的中央,如神祗,如朝阳。

红莲下长有粗大的根茎,盘曲交踞的根茎扎根在岩浆里,深绿色的表面上隐约看到赤红色的火焰在根茎内流动。

红莲靠吸食熔火而活。

隔开花瓣,能看到一束细小的火苗在红莲花蕊上盛放,火苗婀娜袅袅,仿佛在轻舞一曲灭世的舞蹈。

李二知道,那是这座熔岩世界里最极致的温度,只要那束火苗愿意,这个世界顷刻间,就能毁于一旦,火焰包裹的世界自然要由地狱最深处的业火掌控。

能驯服炽热的,唯有最至极的高温。

远处有火山喷发,山顶的洞开冒出黑稠的浓烟,浓烟滚滚,蓦然间,化作一条奔腾的黑色烟龙,黑龙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遥遥地对望站在门口处的少年。

它的眼神里有火,火焰里跳跃着妖冶的巨力。

下一刻,黑龙暴掠而来,笔直地撞在少年身上,没入他的胸膛。

冷冽的骨刀将至未至,在斩切意志降下之前,青石后忽地探出了一只漆黑的手,那只手五指大开,猛地一握,一把握着了锋利的刀锋。

浓稠的黑烟自李二身上冒起,聚拢在身,凝结成甲,在彻底被黑暗包裹之前,他小心地俯身把老妇放在草地上,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等我。”

黑烟彻底包裹前,他用脸轻轻磨蹭了小雪的脸,温柔地轻声说。

骨刀寸寸碎裂,青石后,手握骨渣的黑甲少年缓缓起身,他五指并拢,碎裂的骨刃碾磨成粉,他抬手,手掌轻轻附在那具挥刀骷髅的头骨上,五指收合,细密的裂痕如细蛇般四射在苍白的头骨上。

他猛地用力,一下拧断那颗头骨,随手抛弃在空中,像是丢了个垃圾。

大雨哗哗地冲刷,散落在泥水里的头骨上闪烁的幽然鬼火陡然熄灭,顺着惯性在泥泞地里骨碌地打了几个滚,彻底了无生机。

这头已经死过一次的生物又再一次死去。

雨水噼啪的下,打落在水坑上绽开了无数白色的水花,乍眼望去,恍若花海。

花海里,冷漠行走的漆黑人型甲胄,仿佛来自最底层的深渊地狱,背负着漫天大雨的恶鬼,他冷眼无情,他孤独残暴。

孤独的恶鬼冷漠地行走,肆意撕杀弱小的同类,践踏它们断裂的白骨,去往心底里那个方向。

他是这场夜雨里的王,他身后有他的王座,那是个女孩,一个死也要保护的人。

暴雨梨花夜,英雄年少时。

姓吴的樵夫没有开门,他无声地蛰伏在木门旁,手里高举着砍柴刀,只要门外那生物一破开大门闯入,樵夫的柴刀将会毫不犹豫地落下,劈开它的头颅。

他很确信此刻站在门外的生物并不是人类,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时传来的大地震动,种种不同寻常的事情接连发生,他心中大致了然,这场夜雨注定不同寻常。

他没敢跟儿子细说,若是那神仙打架,以他们的速度,在怎么不要命地跑,也不可能跑出这场大战波及的范围。他虽然没见过所谓的神仙,但他相信他们的存在,这是樵夫家祖祖辈辈靠山吃饭,流传下来的祖训。

看不见,不代表没有。

人在做,天在看。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多,像是千军万马,敲门声越来越急,像是催命的钟鸣。

樵夫意识到自己在劫难逃了,他悄无身息的摸到卧室门外,从容地反锁上卧室的门,然后他再抬起家里大大小小的几样家具,小心翼翼地堵在卧室的门口。

做完这些,男人擦擦汗,释然地笑了笑,他没有封死儿子所有的退路,卧室里,留有一个小小的窗户,足够让那小王八蛋爬出去了。

老王八蛋又不傻,小王八蛋会蠢到哪去,他会知道怎么逃命的。

他还是没有喊醒孩子,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跟那小王八蛋道别,他害怕那小王八蛋不肯跑,哭着小脸,犟着脑袋,闹着要跟着他一起奔赴黄泉。

要是待会在黄泉路上,还得带着这个拖油瓶,那得多麻烦呐。

万一还叫他娘看到了,挨一顿臭骂是在所难免的了。

只是到了那时候,媳妇一定会很难过吧?

他可不想让她难过呢。

沉默的樵夫紧握着砍柴刀,咧嘴笑着推开了大门,只身闯入百鬼夜行的夜。

太多的话不必说,煽情的词不会讲,男人唯有攥紧手里的刀,用最凌厉的刀意说话。

凡人未必不能屠鬼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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