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风与阿伍德对话时,斯执力在侧翻译,还有两个护卫持刀站在身后警戒,本来一直站在史胡子身边的老阿悄悄闪了过来,捡起地上砍中史胡子的那把刀,身子像鬼魅一般向斯执力飘去,陆变化看到,立刻明白他的用意,故意大喊几声分散阿伍德的注意。只见老阿幽灵一样闪过两个护卫,一把就拽住了斯执力的脖子,等阿伍德发觉回身欲救,老阿已经把钢刀捺在斯执力的喉头,阿伍德只能收招,被老阿晃过的两个护卫从后面持刀欲砍,老阿把刀向下一按,斯执力大叫起来,那两个人只得后退。
阿伍德瞄着老阿仔细打量,万没想到这个看似呆愣的大脑袋突厥人竟然施展这一招,老阿直盯着他的眼睛,闷声道:“解药!”说的是突厥话,阿伍德道:“朋友,突厥颉利大可汗是圣教的保护人,你我是一家人,快把刀收起来。我向大可汗保举你做达干。”达干是突厥的贵族称号之一,老阿根本不多话:“解药!”阿伍德笑道:“朋友,你刚才也听见我给教主阁下的答复,解药不在身边,你可以跟随我们去取,只要到了史国,我一定给你解药,决不食言。”老阿这次省略一字:“药!”阿伍德笑道:“这位朋友真执着,我喜欢执着的人。这样吧,虽然我身边没有解药,但是知道药方,请教主阁下把朝阳宫里的药材全数搬出来,我挑选几味,现在熬制,三天可保药成。”老阿把刀又向下压了压:“数到三,这人就是刀下鬼!”阿伍德笑道:“你就是把他剁成肉块也无济于事,不用数,你尽可以落刀。”老阿凑近斯执力的耳边,沉声道:“好,这位朋友,是你主人无情,要怪就怪他。”说着用刀在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口子,斯执力吓得大叫起来,这刀上的毒性他是清楚的,此刻见了血,一时半刻就会伸腿,阿伍德冷笑一声,并不制止,他宁可让祆教的最高学者丧命也不交药,看来是铁了心要取史胡子的性命,陆变化甚至怀疑阿伍德可能真地没带解药。斯执力一死,无论天风承认不承认老阿是朝阳宫的人,与祆教就算撕破脸了,与阿伍德将有一番恶战,陆变化向杜百年、安仲期一使眼色,三人悄悄呈三角站位,把阿伍德围在中间。
正在这时,斯执力突然用胡语大声说了几句话,阿伍德的脸色倏地变了,安仲期低声对天风译道:“他说知道大麻葛的遗书所在。”阿伍德逼近一步,喝斥道:“胡说,哪有什么遗书!”斯执力道:“哈那根大麻葛仙去时只有我在身边,遗嘱是我起草,内容只有我知道。”阿伍德冷笑道:“大麻葛就算有遗书留下,我现在已经继承教主之位,也无需它加持。你私藏教主谕命,按理当死,上天遣下这个突厥恶魔,就是收你回地狱。”斯执力道:“遗书上不只有你一个继承人,还有喀什图学者,他排序在你之前,如果我不幸辞世,我的家人会把遗书交给他。”阿伍德冷笑道:“这么幼稚的谎话你也说得出口!你留这一手想干什么,难道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我可从没想过要杀你。”斯执力道:“我对你从不放心。”阿伍德笑道:“呵呵!做我的随护实在是委曲你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祆教的大主教一般是由上任大麻葛指定,教中再举行长老会通过,如无重大异议,长老会都会以教主遗嘱为尊从,上任大麻葛哈那根去世时是在传教的路上,身边只有斯执力一个高级祭司,斯执力向长老会传达大麻葛的口谕,由阿伍德继任,却没提遗书的事。虽然有人怀疑,但没有可靠的证据,加上阿伍德学识渊博,早有盛名,就顺利通过长老会任命接班。没想到斯执力多了一个心眼,竟然留着遗书自保,更没想到一个能撼动教主位置的遗书也不能打动阿伍德。
斯执力见遗书的事威胁不了阿伍德,又道:“我知道多拓恩的下落。”阿伍德脸色大变,逼近一步低声喝问:“你说什么?”声音阴沉得吓人,还明显有点颤抖。斯执力道:“史丽古家族的人把他带走了,藏在撒马尔罕。”阿伍德逼近一步:“什么地方?”斯执力大为紧张:“我带你去!”阿伍德有点哆嗦:“他没受到伤害吧?”斯执力道:“现在还没有,史丽古派了自己的女儿照顾他。”阿伍德咒骂了一句,从怀里掏出两粒黑色的药丸,一粒扔向斯执力,一粒扔向陆变化。看来多拓恩对阿伍德比大主教之位更重要,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陆变化接过药丸,看也没看,直接给史胡子服下。
老阿不敢接药,任由药丸掉到地上,他揽着斯执力向后退开几步,示意杜百年把药拣起来。杜百年对阿伍德嘿嘿冷笑两声,作个鬼脸,然后背对着他缓缓弯腰,故意把屁股撅着朝向他,实是有意引诱阿伍德发怒袭击,但阿伍德视若无睹,并没动作。杜百年拣起药丸,塞进斯执力的嘴里,斯执力急不可待地吞下,杜百年贴着他的耳朵调侃道:“您就像个百宝箱啊,知道这么多的私密。”斯执力咽一口唾液,道:“谢谢!伴君如伴虎,不得不然。”杜百年又对老阿道:“老阿,好身手!好胆略!”老阿不理他,松开斯执力,把刀扔到地上,回身去看史胡子。斯执力则回到阿伍德身侧,依旧恭敬,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对君臣各逞心机,摆明就是相互利用,经过这番生死博弈,依然如此和谐,朝阳宫众人大为叹服。
阿伍德一挥手,护卫们立刻列好队形,阿伍德上了马,带着众人向天风等告别,骑马下山去了,一直到他们消失在森林中,天风才回转寺里。祆教一众人等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天风就觉得像做了个噩梦。
这边老阿背着史胡子,和老秦、忠恕一起回到寺里,把史胡子放到忠恕的床上。病怕对症,这种解药效力很大,史胡子很快就恢复心跳,呼吸也均匀了,只是他被砍掉一臂,身体里血液流失一半,面色像纸一样白。安仲期进来把了把脉搏,又给他服下一粒丹药,道:“性命是保住了,只是失血过多很是虚弱,不要动他。”忠恕一直守着史胡子垂泪,听到这话眼泪掉得更急。老秦做好一碗酸汤端了进来,安仲期道:“他现在还昏迷着,清醒后再喂。”
天将黑时,天风、法言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范虚和吉文操,他们两个带人在外围警戒,看到阿伍德下了山才回到宫中。
天风亲自查看了一下史胡子的身体,对安仲期道:“师弟,今晚麻烦你了。”安仲期道:“我就守在这里,已经让天官去炼制凝玉碧血丹,三个时辰就会好。”法言看了看忠恕,问:“忠恕,你没受伤吧?”忠恕摇摇头:“没有,三伯说没事。”法言抓住他的左手腕,仔细探查了五脏六腑,没发现异常才放心。这个阿伍德太过奸诈,奸计让人防不胜防,搞得朝阳宫上下心神不定,天风已经命道人们在寺里彻查一遍,没发现祆教留有什么后招,犹不放心,再命陆变化请师叔达僧寿一起在寺里探查一遍,陆变化也没什么异常,就来向天风复命。
天风听完,长吁一口气,法言叹道:“封山十数年,我们的道行是进步了,但已经不复过去的机敏,今天如果不是忠恕反应得快,史居士只怕会命丧当场。”安仲期也心有余悸:“像阿伍德心机这样深的人,我之前从没见过,只怕他为了这一日,已经算计我们数年了。”法言道:“数年不一定有,但一定有数月了,那个指月环,还有前些日上山的胡人,只怕都是他设下的计略,想把史居士惊下山去。”安仲期点头赞同法言的判断。
陆变化看着老阿道:“老阿,你今天可露了脸,身手不简单啊。”老阿向外退后一步,左膝跪下,向天风躬身抱拳:“萨满教大萨都属下南方行者阿多让拜见掌教真人,请真人治罪!”天风双手去扶他:“善哉,阿使者!都是修行之人,何言治罪呢!”老阿不起身:“我隐瞒身份,欺骗掌教二十年,实是有罪。”天风双手微微一抬,老阿被一股柔和之力托着站了起来。天风道:“世间每人都有多种身份多张面孔,在座诸位莫不如此,修道就是为了脱却形色,去到同一个天国,阁下贵胄之子,身负绝技,能选择来弊寺苦行,我教诸人莫不感动。”老阿一愕:“掌教知晓我的来历?”天风道:“惭愧,使者刚进山时我们还真以为是突厥苦力,是达师叔三年前点拨,我才知道使者是阿史德家族的高人,但愿二十年来弊寺没有慢待使者。”
天风襟怀坦白,并不故作高深吓唬老阿,坦言自己原来没看出来,是达僧寿判断老阿来自萨满教,而且是个苦行者。达僧寿清宁生练到十重,已经洞世事如观火,一切通明。老阿悚然而惊:这些看似普通的道士,实则具有神鬼不测之力,自己的身份被看穿,史胡子这个什么王子估计也早泄了底,幸好二人在寺中并无不轨,不然后果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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