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驸马爷地煞和公主欣樱鲜衣怒马,并辔而行,很快就成为了长街上,一道最亮丽的风景。本来,阎王爷心痛女儿,早就派了一乘八抬大轿来接。无奈公主不愿坐轿子。她就想跟自己的男人走在一起,恩恩爱爱,风风光光。
嫁做人妇,公主的性情已经大变。昔日的任性、刁蛮、不管不顾早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体贴、贤淑和善解人意。都说爱可以改变一个人。看来。哪怕你贵为公主,也不可能例外。换一句话说,公主也是人哪。
十里长街上,百姓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仔细一看,都是一些贩夫走卒,推车引浆者之流。人为了生存,都必须勇敢面对。哪怕你贵为王公大臣,也必须穿衣吃饭,也有恩埋死葬。人活在世上,毕竟有太多太多的顾虑。
红日如轮,一点一点地爬上了天空,释放出无穷无尽的热量,光芒万丈地照耀着大地。驸马地煞和公主欣樱骑在马上,沐浴着灿灿烂烂的阳光,迎着一轮红日向东方疾驰。有了阳光的照耀和点缀,他们也都金光闪闪,宛如天神下凡。
回门,就得有回门的礼节。就是公主,也不例外。百善孝为先。驸马爷和公主欣樱商量了又商量,考虑了又考虑,决定忍痛割爱,拿出了哥哥仙童送给他们的结婚贺礼。毕竟是天庭里的人,礼物就是不一样,高端大气上档次。
那是两只犀牛角,一公一母,每五千年才能割一次。犀牛角除了观赏,还有药用功能。每一次切上一小片,冲上一点开水,几分钟后温服下去,就有祛病延年,包治百病的功效。不仅地狱里难得一见,在天庭里也是奇货可居。
至于继后,驸马地煞和公主欣樱也备了一份厚礼。那是一颗十分名贵的猫儿眼,猫儿眼也叫夜明珠。采自东海龙宫,经过了千万道工序。无论是晚上和白天,都金光闪闪,熠熠生辉。白天可以当火炉取暖,晚上可以做灯光照明。
阎罗王有三子一女。也就是说,公主欣樱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二个哥哥一个弟弟。大哥欣成已经二十七八岁了,已经开府独立,娶了石磨鬼王的大女儿瓜尔佳氏为妻。瓜尔佳氏人长得不怎么样,却爱慕虚荣,喜欢吹毛求疵。
由于从小养尊处优,再加上阎罗王的过度溺爱,大哥欣成整天一支烟,一瓶酒。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醉死梦生,渐渐地就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结婚八九年了,老婆瓜尔佳氏还是肚皮平平。阎罗王虽然盼孙心切,可也只能干瞪眼的份。
二哥欣明就更不像话了,仗着自己的母亲受宠,就在宫里色胆包天,为所欲为。欺男霸乱后宫,把整个地狱都搞得乌烟瘴气。有几次被阎罗王撞见,把他老人家气了个半死。如果面前有一块石头的话,他恨不得一头碰死。
老大老二没什么作为,阎罗王只得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无奈老四欣义脑子不灵光,天生弱智。一本百家姓读了三年,还是把郑段付余、吴归夏龚,读成了尽凼抓鱼、乌龟虾公,把先生急得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
哥哥弟弟们虽然不肖,可礼物还是得准备。有道是礼多人不怪,雷公也不打送礼人。大哥欣成公主欣樱准备了一条好烟和两瓶好酒。烟是名烟,叫太乙牌,在天庭里十分流行,且非常畅销,不走后门托关系,一般的人根本就买不到。
酒呢?叫花醪千醉,只有王母的蟠桃宴才有得喝,一开坛,就有一股异香直冲肺腑,让人神清气爽。哪怕就是一小滴,也比等量的黄金贵千倍。健康的人喝了能延年益寿,有病的人喝了可百病消散,垂死的人喝了起死回生,灵验得很嘞!
送给二哥欣明的礼物,公主欣樱就花了一点心思,费了一些周章。二哥好色,喜欢给美女们送一些小东西,公主欣樱就挖空心思做了几副百宝串,串着玛瑙,缀以宝石,做得十分精巧。毕竟二哥的母亲是她的继后,得罪不起啊!
至于弟弟欣义,就最容易对付了。他人傻智弱,只顾着一张嘴。公主欣樱给他准备了两斤板栗酥,三斤桂花蜜和十几张手撕飞饼,装在盒子里蛮精致的。有吃有喝,看相也好,面子上也还过得去,希望弟弟欣义能喜欢。
不知怎么的,越走近阎王殿,公主欣樱就越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天生有一种很朴素的情感。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水还是会回流的,世上有哪个儿女,不思念自己父母亲?
血缘是割不断的亲情。
骑在马上,地煞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的那一轮太阳。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天空蔚蓝得剔不出半点杂质。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美好,难道就是为了他和公主回门。阳光真灿烂哪,远处的阎王殿一片葱茏,隐隐露出十分气派的翘角和飞檐。
远远地,还是公主欣樱眼尖,看见一小队人马迎了上来,从一个小小的原点,清晰成一条斜线。公主欣樱也终于看清了,迎上来的是她年迈的父亲,阎罗王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大哥欣成、二哥欣明、弟弟欣义,以及一小队亲兵。
公主欣樱忍了又忍,可止不住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说实话,这是公主欣樱出嫁之后,第一次回娘家,也是父亲平生第一次来迎接自己。对于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来说,这又需要这么大的勇气和牺牲,让公主欣樱无法不感动。
没出嫁时,公主欣樱觉得父亲这也不是,那也不好,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睛,有个时候,甚至还特别特别的厌憎。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幼稚啊!难道这十八年,都是白活了,辜负了父母兄弟的一片深情,让公主有些汗颜。
见到公主欣樱,阎罗王笑得几乎合不拢嘴,翻身下马,把马缰扔给了一个亲兵,张开双臂,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爸爸!”公主欣樱也一声尖叫,一溜烟地跳下了马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进了阎罗王的怀里,来了一个熊抱。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了,历史将在这里永远、永远地定格。此时此刻,亲情和血缘占据了一切,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多余,哪怕再美再美的语言,也显得十分的苍白。
“宝贝女儿,你又瘦了,身上的伤好利索了吗!”阎罗王捏了捏女儿的手,蕴含着无限的关切和怜惜,笑了笑,接着又说:“听说你没死,为父高兴哪,笑了整整三天,就怕笑掉了下巴,连太医也续不上了,丢了你的面子。”
“爸,你就别瞎担心了,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有你的宝贝女婿罩着,女儿活一天当两天。”公主欣樱也非常开心,揪了揪阎罗王的胡子,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地说:“爸,你有多久没理发了,胡子拉杂的,难看死了,也不修理修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如果有个三长二短?父亲哪还有心思剃头?再长再深,本王也无所谓。”阎罗王十分尴尬地看了女婿地煞一眼,也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接着又说:“驸马,谢谢你,这些天,你受苦了,公主没死,本王错怪你了。”
“皇上,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应该的!”地煞也十分客气,也被这诚挚的父女情所感染。
一路上,大哥欣成、二哥欣明、弟弟欣义,也先后上前,一一地与公主欣樱和驸马地煞见了礼,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诉说了一些离肠别绪。地煞出于礼貌,也先后与他们握了手,叙了寒温,尽了一些驸马爷应该尽的礼节。
大哥欣成虽然好酒贪杯,五毒俱全,可脑子还灵活,人还聪明,说话也十分得体。二哥欣明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停地看着腕上的表,仿佛有什么重要的约会,头发上打了发蜡,梳得一丝不苟,衣服也弄得香喷喷的,异香扑鼻。
至于老四欣义,就不敢恭唯了,到底是一个傻子。他缠着公主要吃的,翻遍了几乎所有行囊。终于,他找出了板栗酥和桂花蜜,又吃又喝,腮帮子胀得鼓鼓的,嘴巴也脏得像夜壶。阎罗王不停地朝他挤眼睛,他也没一点反应,毫不收敛。
回门宴摆了一百多桌,果然十分气派。
公主欣樱和驸马地煞下了马,携手走进大殿的时候,客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在公主欣樱的记忆里,阎王殿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人头济济,冠盖云集,吵吵嚷嚷,荟萃了阎罗国几乎所有的政要和精英。规模之大、来客之多令人咋舌。
阎罗王神采奕奕,站在黄罗伞盖下,拍了拍手,大声地笑着说:“大家安静,安静。今天,是朕的女儿女婿大婚之后回门的日子。也是阎罗国史无前例的庆功宴。感谢各位捧场,也感谢我的女儿女婿,在关键时刻拯救了阎罗国。”
“好哇。”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雷鸣般地掌声席卷了整个会场。作为臣子,谁也不会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
“阎罗国能有今天,能长治久安,我的这位女婿功劳最大,也是天下百姓之福。”阎罗王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欣樱一眼,接着又说:“当然,还有我的宝贝女儿,没有女儿,就不会有女婿。栽下了梧桐树,才会引来金凤凰。”
“妙啊妙。”大家又喝起彩来。
“今天,朕备了薄酒一杯,粗菜淡饭几桌,请大家慢用,闲话我就不多说了。”阎罗王说完,也不客气,一屁股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笑了笑,接着又说:“菜和酒还要等一些时候,大家先用一点水果和点心吧,垫一垫也好!”
公主欣樱和驸马地煞推让了一阵子,也一左一右,在阎罗王身边坐了下来。桌子上摆着四、五碟水果和点心。一碟沙枣,一碟沙荆。沙枣又红又大,沙荆状如萝卜,是一种削皮的水果。沙枣和沙荆地煞都吃过,是沙狸国进贡来的。
茶哩?香气扑鼻,入口甘甜,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地煞低下头看了看,才发现花蕊呈菱形,原来也是沙枣花揉制成的。至于点心,就不敢恭维了,黑乎乎的,有壳。地煞拿在手上掂了掂,原来就是人世间煮熟了的田螺。
鬼也有鬼的吃法,也无可厚非。
不大一会儿,就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了,鬼卒们端着红漆托盘鱼贯而入,训练有素,蔚为壮观。菜都热气腾腾,散发出一阵阵好闻的香味,无非也就是一些红烧蹄膀、清炖羊肉、白煮鸡、手撕鸭、清蒸鳜鱼之类的玩意,毫无新意。
鬼们都喜欢大吃大喝,偏好十分油腻的东西,重量而不重质。比起人世间的煎炸烹炒,十八般武艺,色味香俱全,工序就简单多了,也容易多了。对于无辣不欢的人精来说,吃起来乏味多了。这么多年了,人间还是怀念家乡的味道。
酒却是好酒,深埋在地下几千年的百花醪。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帝王,酿了酒,埋在地下,也不知是忘记了,还是人已经亡故,不巧被小鬼们发现,掘了来,贡献给了阎罗王。阎罗王也正好借花献佛,用这些百花醪来招待贵宾。
酒桌上,大家都你来我往,杯盏交错,吃得十分开心,满头大汗。在吃喝上,鬼们是不讲客气的,也没有人类的那些俗套,那些假斯文。鬼都是一分直肠子,非常豪爽。
至于饿鬼抢食、鬼抢斋包之类的传说,在地煞看来,都是人类杜撰出来的,一种抹黑而已。鬼虽然存在,可有谁真正见过?作为阎罗王的女婿,公主欣樱的驸马,阎罗国的水陆兵马大元帅,地煞最有发言权了。
菜虽然有点不合地煞的口味,可酒他却喝了不少。一杯接一杯的,喝得酩酊大醉。地煞醉的不是酒,而是自己的身世和际遇。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地狱里闯荡,沉沉浮浮,也算是功成名就了。隐隐的,他却有些惆怅和失落。
一想想,自己当年是多么单纯哪!赤手空拳,就想在地狱里闯出一点名堂,封妻荫子,光耀门庭,风风光光地迎娶爱人艾米莉。事实上,他也成功了,成了阎罗国呼风唤雨,炙手可热的人物,可迎娶的新娘子却不是艾米莉了。
有的时候,人生从开始出发,似乎是朝着同一个目标,同一个方向。可在中途,我们却不知不觉地有了改变。表面上似乎是未改初衷,而实际上,我们却己经无法把握。感情在变,人也在变,我们人生的航向早已偏离。
这就是一个人的命。
从艾米莉开始,再到桑吉、李梅、格桑,乃至公主欣樱。一个个,都是地煞这一辈子,怎么也逃脱不了的宿命。怨谁呢?也许从他决定到地狱闯荡开始,就已经错了。当年的青梅竹马,海誓山盟,都过去了,都已经成为过眼烟云。
地煞心里很苦。他不怨谁,他怨的是他自己。怨自已年轻气盛,怨自己贪图富贵,怨自己在温柔乡里越陷越深,越走越远。荣华富贵就那么重要吗?犯得着去违背一生的誓言。一想起艾米莉,地煞的心在滴血,就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山盟犹在,锦书难托,这个世界早已物是人非。
一时里,地煞有些魔魔怔怔,恍恍惚惚。他不停地喝着闷酒,借酒浇愁,一杯接着一杯,菜却吃得很少。不大一会儿工夫,一大坛花醪就见了底。他招了招手,叫鬼卒又拿来了一坛。看神态,他确实有点醉了,语无伦次,张口结舌。
公主欣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是舍不得酒,而是担心丈夫的身体。她不停地朝地煞挤眼睛,敲桌子示意,可地煞就是装聋作哑,一句也不听。可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驳地煞的面子。她有什么办法呢?驸马也有驸马的尊严。
喝的酒一多,脑子就有些昏昏沉沉,思维混乱不堪,身体也不受控制。也不知是喝了空腹的酒,还是吃了太油腻的菜,地煞的肚子咕噜咕噜地乱响,肠胃也在翻江倒海。没办法,他只有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厕所,占着个茅坑不拉屎。
出了殿门,冷风一吹,地煞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慌乱之际,他早已找不到东南西北,推开一扇门,径直走了进去,掏出裤裆里的小玩意,就开始尿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厕所?尿还是不能尿?水火之急,顾不上那么多了。
屋子里很静,万籁俱寂。
隐隐约约的,地煞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地煞机警地竖起了耳朵,凝神谛听。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说:“王爷,小的们都搞利索了,早在地下室里埋好了炸药,只要王爷一声令下起爆,这些人就会飞上天空,炸成齑粉。到时候,阎罗国就是王爷的了。”
“罗成,那你就是开国元勋,王爷是不会亏待你的。”叫王爷的人拈须一笑,摇头晃脑,十分得意。
“谢王爷提携!”罗成也很会来事讨巧。
地煞猛地打了一个激凌,酒也吓醒了一大半。他系好裤带,踉踉跄跄地向屋里走去,不想脚底一滑,扑通一响,绊倒了一把椅子。听见响声,从门口和屋里都冲出了一群人,一个个都拿着长刀,目光阴鸷,凶神恶煞似的。
坏了,坏了。地煞暗暗叫苦。想跑吧,身子绵软,酒气薫天,一步也动不了。不跑吧,只有死路一条。就在这个当口,几个恶汉一拥而上。其中一个劈手揪住了地煞的脖领,电光火石地抽出了一把尖刀。欲知地煞性命如何?怎么脱身?谋害阎罗王的又是何方神圣?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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