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一听,一下子来了精神,灰黯的眼珠子迸出两缕精光,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等大管家何平作出反应,就跟在那个健仆的后面,跌跌撞撞,一阵风似地向出事的地点冲了过去。那份急迫,那个速度,就像亚洲飞人苏炳添,把大家都远远地抛在后面。
出事的地点十分隐蔽,偏僻,在相府里,是一个容易被人遗忘的角落。各位有所不知,相府里有一座很大的水坑,专门收集污水和糞便,奇臭难闻。除了成群结队的蚊子,还有大团大团的苍蝇,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所在。一般的人,根本就不愿意到这个地方来。
妮可赶到的时候,两个贼子还在粪坑里挣扎,载沉载浮。而几个仆佣正伸出挠钩,把他们从冀坑里捞出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捏住了鼻子,屏住了呼吸。说实话,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臭了,除了蚊子和苍蝇,还有白白胖胖的蛆,在糞水里翻涌,让妮可几乎呕出了胆汁。
这两个贼子是怎么掉进坑里的呢?是天意?还是自己不小心?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妮可也有些不相信,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居然战胜了两个成年人,让他们掉进了粪坑,狼狈之极。莫非,自己的这个孩子真不简单,真的是混天魔君转世,妮可不由得有些激动了起来。
儿子是由仆人在草丛中找到的,毫发无伤。气人的是:这个小贼居然睡着了,两个脸蛋红彤彤的,微微笑着,打起了幸福的小鼾。看这架势,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人顶着。他哪里知道?为了找他,整个相府的人都已经出动,把整个世界都搅了一个天翻地覆,可他却还有心思睡觉,而且睡得像猪一样死沉,妮可真是气不打一去来。
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有惊无险,失而复得。抱着儿子,妮可的手有些颤抖,泪水一串串地掉了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七零八落。她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脸紧紧地贴住儿子的脸,怎么亲也亲不完,怎么爱也爱不够。那毕竟是自己和丈夫爱的结晶,来之不易。
而就在这个当口,两个盗贼也被仆佣们七手八脚,从粪坑里捞了上来,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嘴里涌出了一股股的粪水,从鼻孔里还爬出了一条条白白的蛆来,让人恶心到了极点。仆妇们也还仁义,从井里打来了两桶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地淋了下去。
过了很久,两个盗贼才悠悠地苏醒了过来,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们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手上抱着的婴儿,趴在地上,乒乒乓乓地磕起头来。那情形,就像大白天见了鬼魅。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掉进粪坑?只有他们才知道,解铃还需系铃人。
大管家何平也不客气,一声令下,仆佣们一拥而上,好比鹰拿燕雀,按胳膊拽腿,一绳子把两个盗贼捆得结结实实,推推搡搡地押进了公堂,大刑伺候。两个盗贼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受得住刑罚?一个个战战兢兢,大小便失禁,干脆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
原来,这两个盗贼也不是什么惯盗,他们都是受不了诱惑,而见财起意。两个盗贼,一个叫张三,一个叫李四,都是近郊种菜卖菜的农民,长年累月给相府供应新鲜收菜,可以自由出入,相府里的人都认识,御林军和护卫队自然对他们也放松了应有的警惕。
也不知是个什么人,他出了二百两黄金的高价。并郑重承诺,只要张三和李四能从相府里偷出相爷的孩子,就可以得到二百两黄金的报酬。风险虽然有,而金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两个人也是一时糊涂,答应借送菜的机会潜入相府,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偷孩子。
也难怪,两个人起早贪黑,种菜卖菜,撑破了天,一年也赚不到二十两银子,而二百两金子,对于他们来讲,就是天文数字的巨款了,谁不喜欢呢?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万一事情顺利,皇天保佑,他们就可以一夜暴富了,一辈子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快活。
张三和李四抱着十分饶幸的心理,假借着送菜之名,偷偷地潜入了相府,也按照计划,扮成了送点心的老仆,毒翻了照顾婴儿的两个仆妇阿娥和小彩,可以说是诸事顺利。他们也顺风顺水,从妮可的卧室里,偷出了还睡在摇篮里的婴儿,自以为已经大功告成。
两个人都有些得意,也十分紧张,抱着孩子,顺着墙根,急急忙忙地朝东南方向走去。那里有一座粪坑,十分隐蔽,偏僻,人迹罕至。张三和李四只要按照约定,把孩子高高举起,从围墙上递了出去,二百两黄金就已经到手了,自己就是富翁了,外面自然有人接应。
可走到糞坑边上,抱着孩子的张三突然发现,自己手上抱着的哪里是孩子?原来是一条长着红冠子的毒蛇,正冷飕飕吐出了红信子,朝张三扑了过来。张三吓破了狗胆,手一松,把孩子顺势塞给了李四,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倒在糞坑里,溅起了一片片的水花。
李四见张三跌进了粪坑,也顺手接住了孩子。低头看时,跟张三看到的一样,襁褓里的哪里是孩子?分明就是一条凶光毕露的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正虎视耽耽地望着他。李四吓得三魂掉了七魄,把孩子丢了地上,也扑腾一声掉进了粪坑,掀起了一股难闻的恶臭。
自己的孩子是一条毒蛇,妮可有些不信。可不管怎么样?能从两个盗贼手里脱身,就已经不简单了。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这就足以证明,天帝圣君的话不假,那一个梦,它并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并给妮可指明了方向,让她备受鼓舞。
审讯审得十分困难而艰辛,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张三和李四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你个头摇得像一面拨浪鼓。也难怪,都是两个种菜卖菜的农民,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人心的险恶,随随便便就掉进了人家早己挖好的陷阱。总的说来,还是贪欲害了自己。金子虽然美好,却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审来审去,张三和李四就是那两句车轱辘话,对那个诱惑他们的人,一不知道姓名,二没有详细地址,三没有联络方式。虽说下了十两金子的定金,可那个人老奸巨猾,早就留有后手,没有暴露出半点的行踪。何大管家虽说下令动了大刑,也没问出个什么东西呢?
张三和李四早已吓破了狗胆,一个个哭哭啼啼,指天咒地,说他们真不知道那个人姓什么?住在哪里?妮可袖着双手,在旁边观察了一阵子,觉得张三和李四不会扯谎,应该是真正的不知道!对这两个农民动大刑,打给他们皮开肉绽,鬼哭狼嚎,妮可也有些不落忍。
审不出任何消息,妮可也没有办法,只好叫人把张三和李四放了。可线索就从这里断了,理不出任何的头绪。可一想到坏人唆使两个农民,无端端地抱走了自己的儿子,妮可就恨得牙痒痒的。可也没办法,找不到线索就破不了案,就只能让他们逍遥法外,多活几天。
这样一来,妮可就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儿子的身上,整天都抱着手里,可以说是人不离手。就是上个厕所,吃个饭,也由两个丫鬟抱着,守在旁边,不敢脱离自己的视线。也有人说,妮可这样做是矫枉过正,可也没有办法,对手实在是太狡猾了,她一点也不敢马虎。
妮可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突然接到了妹妹艾米莉的好消息。她和一伙人在福来郡的嘎岭,找到了她的姐夫人精。妮可高兴坏了,举着妹妹寄来的信,又唱又跳,一蹦老高,开心得像个孩子。整个相府里也传遍了,大家都奔走相告,喜笑颜开,像逢年过节一样。
大管家何平发下令来,并亲自带头,领着相府里几乎所有的丫鬟仆妇,杂役小厮,除尘的除尘,打扫的打扫,擦拭的擦拭,把陈年的垃圾都清运了出去,几间大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披红挂彩,焕然一新,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主人回来看了,心里也高兴。
丈夫人精回来得也不太顺利。
一路上,人精打打杀杀,走走停停,足足了耽误半个多月。作为傲来国的宰相,他深受百姓们的拥戴,可也树敌众多,得罪了不少的人。有些人,甚至巴不得他死在外面,永世也不回南朝。妮可只有等,等得心里都有些发毛,乱糟糟的,像长满了茅草!
也难怪,这么多年了,两个人相依为命鹣鲽情深,妮可对丈夫已经十分依赖,一天也少不了。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果一日就是三秋的话,而丈夫人精这一出,就已经整整几亿年了,她怎么会不想念?怎么会不牵肠挂肚?怎么会不望眼欲穿?
人精和他带领的御林军,是在下午两点多钟回来的。那个时候,妮可正在给孩子喂奶,敞开了怀,春光乍现。突然,相府门外闹哄哄的,响起了一阵阵的鞭炮声。妮可的心猛地一震,抱着孩子,也不管山高和水低,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像一只离了弦的箭。
果然是丈夫人精,骑在枣红马上面,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恍如天神降世。可在妮可的眼里,丈夫有些黑了,瘦了,十分憔悴的样子。她眼窝一热,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狼籍了他的双颊。她呼喊着丈夫人精的名字,高高地举起了手里的儿子,大哭着迎了上去。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丈夫人精也一眼看到了妮可。他扔下马缰,滚鞍下马,大踏步地迎了上来,一把接过妮可手里的儿子,亲了又亲,泪水止不住地又夺眶而出。
老辈子们都讲:人亲骨头香。看来,一点也不假。
有些怪的是:儿子出生丈夫人精根本不在,父子俩从来就没有打过照面。可两个人很快就熟悉了,而且还玩得十分开心。人精不停地用络腮胡子,扎着儿子嫩嫩的小脸。小家伙不仅不哭,反而咧开了嘴哈哈大笑。看来,他真的是人精的日子,一张脸也厚得像城墙。
父子俩逗弄了一会儿,人精实在是有一些疲倦,把儿子还给了老婆妮可,笑了笑,有些愧疚地说:“老婆,对不起!我太累了,我想去睡个觉,请老婆大人恩准。”人精拱了拱手,客客气气,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让妮可有些忍俊不住,又有一些似曾相识。
妮可没好气地剜了丈夫人精一眼,抛了一个媚眼,风情万种地说:“要睡可以,你要把身上洗干净咯,我闻不得你身上的那股臭味,还不知道你跟谁鬼混过呢?等你睡够了,睡足了,我再来审。这一路上,你究竟又睡了多少个女人?搞大了几个女人的肚子?”
见姐夫人精走了,妹妹艾米莉才挨挨擦擦走了过来,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妮可看见:有两滴很大很大的泪,从她黑黑的瞳孔里溢了出来,越过那两道长长的睫毛,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像两颗很大很大的珍珠,晶莹剔透,萤光闪闪。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姐夫人精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妮可满脸关切,怪怪地看了艾米莉一眼,实在有些心疼,接着又说:“妹,这些天辛苦你了!你累坏了吧,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有,天塌不下来的。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人顶着。”
“我…我…,姐…姐夫…。”艾米莉欲言又止,满脸憋得通红。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本来想说:姐夫人精在外面己经有了女人,而且,还搞到了人家的肚子。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姐姐妮可刚刚生了孩子,身体虚弱,艾米莉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
而在妮可看来,自己夫妻团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而妹妹却形单影只,可能是触动了她内心里最软弱的地方,让她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这地煞也真是的,一去竟杳如黄鹤,捎一个香荷包顶个屁用,远水止不了近渴!更何况,艾米莉正是青春少艾的年龄。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妹妹艾米莉,妮可抱着孩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轻轻地推开了门,走进了宽敞的卧室。卧室里,香烟缭绕,氛氲扑鼻,洋溢着一股好闻的檀香的味道。丈夫人精实在是太疲倦了,和衣躺在床上,仰面望着屋顶,扯起了一阵阵甜蜜而幸福的小鼾。
听到丈夫的鼾声,妮可的心里就有了底,有了依靠,不由得生出一些满足和陶醉。
这些日子,妮可已经习惯了丈夫的鼾声,已经习惯了在他鼾声中入睡。而一旦听不到他的鼾声,妮可的心里就会空落落的,就好比丈夫离开的这些天,她的生命里早己经没有了阳光,也看不到雨露,心里面乱糟糟的,像横七竖八,塞满了一根根的稻草。
寂寞的稻草。
雕花镂草的月门床上,丈夫人精睡得十分香甜,妮可实在是不忍心去打扰。妮可轻轻地放下孩子,找出一块毛毯,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看得出,丈夫又瘦了,两只眼睛都已经眍了下去,妮可不由得有些心疼。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丈夫脸色红润,气色还不错。
“红玉,你…你大可放心。我人精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答应了娶你,就一定会娶你。”丈夫人精的嘴角微微翘起,竟说起了梦话。而且还拍起了胸脯,一副牛皮哄哄的样子,接着又说:“魔君,送到这里,你和姥姥都回去吧!不要再送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红玉是谁呢?魔君又是谁?怎么还会有一个姥姥?”妮可不由得眉头紧锁,疑窦丛生。“难道说丈夫人精已经不爱她了?已经在外面又有了女人,而且,还好事成双,不止一个。一个叫红玉,一个叫魔君。而且,还有一个老不死的姥姥,做她们的坚强后盾。”
天啦!妮可止不住有一些天旋地转,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不难怪,妹妹艾米莉一直在哭哭啼啼,这是在暗示自己啊,可惜自己会错了意。妮可有些心灰意冷,漠然地望着窗子外面的天空,牙齿咬得格格响,心里面憋屈得很,两只拳头几乎快要攥出水来。
一连好几天,妮可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酒照喝,饭照吃,孩子照带,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妮可一直在等,也只能等,等着丈夫人精开口,把话挑明。糟糠之妻不下堂。自已好歹也是人精的正妻,发妻,早已生儿育女,她不发话,不点头,又有哪个一个骚狐狸敢踏进门一步?娶与不娶,都必须征询她的意见。刁蛮起来,她也是六亲不认。
有一次,妮可明显地感觉到:丈夫人精期期艾艾,像有什么话要说?可妮可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着他的调儿,轻轻地岔开了话题。丈夫人精窘得结结巴巴,面红耳赤,像偷了东西似的,浑身都不自在。看到丈夫那一副熊样,妮可又暗自有一些好笑。欲知人精欲说一些什么话?妮可让没让小老婆进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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