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仙童听到那些不着调子的议论,看到那些畏敌如虎的情绪。他不由得勃然大怒,趋前一步,拱了拱手,声音朗朗地说:“玉皇在上,末将愿领兵一战,为圣上分忧。巨鼋国也没什么可怕的,他再强也强不过天理,再狠也狠不过人伦。犯我天庭者,虽远必诛!”
“大帅,有你挂帅出征,朕就放心了,不愧是朕的柱国之臣,其忠可表,其勇可嘉!来人啦,赏黄金万两,御酒十坛,珊瑚树两棵。”玉皇大帝拈须一笑,声音朗朗地接着又说:“天庭里的兵将你只管点,爱用谁你就用准,不要有什么顾忌,朕全力支持你破贼!”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仙童一屈膝趴在地上,乒乒乓乓磕起头来。仿佛磕的不是头,而是一只厚厚的铁瓮。沉吟了一阵子,他接着又说:“圣上,您尽可放心,末将明天就点兵,后天出征。哪怕马革裹尸,肝脑涂地,也要维护天庭里的周全。”
一时里,玉清宫里鸦雀无声,寂静得有些可怕。有的人在幸灾乐祸,掩嘴窃笑,在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吃亏上当,出乖露丑。有的人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无非是在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凭一己之力,与巨鼋国的人去斗,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可仙童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把什么都豁出去了。主辱臣死,这是他做人的基本原则。敌人都已经杀到家门口了,他己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有奋起还击了。就是用牙齿,用手,他也要拚个鱼死网破。一味地忍让,就是不作为,就是不负责任,就是懦弱。
告别了玉清宫,跟玉皇大帝作了辞,仙童还一直沉浸在一种愤慨之中,而无法自拔。算起来,仙童也是一个性情之人,慷慨激昂,嫉恶如仇,是他不变的本色。玉皇大帝被人欺负,天庭被人霸凌,仙童咽不下这口恶气。男子汉大丈夫,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到相府,已是深夜了,老婆盖玲玲和小妾毛青鸾都掌着灯,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就像半夜里捡到了一只金元宝。看到成箱成箱的金子,十坛香喷喷的御酒,两棵珠光宝气的珊瑚树,她们都像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又像什么都没明白,心里就像打鼓一样,既喜且忧。
盖玲玲和毛青鸾都知道:玉皇大帝吝啬成性,小器得很。他的金子,他的御酒,他的珊瑚树,看得就像命一样,不是有求于人,他是不会轻易赏出来的。而且一次还赏了这么多,就更值得怀疑,更有问题了。一定又有什么搞不掂的事,需要仙童亲自挂帅,亲自出马。
不然,玉皇大帝就不会这么大方,不会下这么大的血本。亏本的买卖他不会做,玉皇大帝的算盘,一直打得很准,打得很精。作为妻子和小妾,盖玲玲和毛青鸾不由得有一些忧心忡忡。是什么事需要仙童亲自出马呢?有没有危险?会遇到哪些障碍?这些都不得不考虑,不得不计算在内。仙童一出马,一定没有什么好事,一定又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
其实,仙童硬着头皮,接下了这只烫手山芋。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半点必胜的把握。至于巨鼋是一些什么东西?是一种什么动物?他也是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到底能不能战胜巨鼋?他也只是凭一时的意气,到底结果如何?那就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说到底,巨鼋其实就是龙与鳖交合而生下来的,一种有壳的爬行类动物,长年累月生活在荒岛和海底中,力大无比,与世无争,名霸下,亦名赑屃,排行第六。而三界中的巨鼋,都生活在南海中的一座荒岛中,聚族而居,自成一统,号称玄鼋圣国。
据传,龙生九子,老大囚牛,喜音乐,蹲立于琴头老二睚眦,嗜杀喜斗,刻镂于刀环,剑柄吞口老三嘲风,形似兽,平生好险又好望,殿台角上的走兽就是它的遗像四子蒲牢,受击时就大声喊叫,充作洪钟提梁的兽钮,助其鸣声远扬五子狻猊,形如狮,喜烟好坐,所以形象一般出现在香炉上,可以呑烟吐雾六子霸下,又名赑屃,似龟有齿,喜欢负重七子狴犴,形似虎好讼,狱门和官衙正堂两侧有其像八子负屃,身似龙,雅好斯文,盘绕在石碑头顶九子螭吻,又名鸱尾或鸱吻,口润嗓粗而好吞,遂成殿脊两端的吞脊兽,惯于灭火消灾。
一龙生九子,九子九条心,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按理说,巨鼋们生活在荒岛和海底中,与世无争,与玉皇大帝没什么交集,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也打不着。不知什么时候,玉皇大帝心血来潮,委派了南极仙翁纠察百官,代天巡狩南海。也算是惩前毖后、抑恶扬善的意思吧。保存一下,
哪承想?南极仙翁误解了玉皇大帝的意思,捡起了鸡毛当令箭,也存了一点私心。他不管不顾,提拔了自己的外甥赤螭王色住,当了南海诸岛的首领,号称螭帅。自然而然,玄鼋圣国也在他的管辖之下,也成了他手下的子民。一律都要听从号令,俯首称臣。
巨鼋们无拘无束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压迫。再说,赤螭王色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原本是玄鼋圣国的一个小黄门,因与一个宫女私通,弄大了人家的肚子,最后却百般抵赖,死不认账,被玄鼋圣国的国王下令暴打一顿,扒去了所有衣服,逐出了国境,永不录用。
赤螭王色住小人得志,自然而然地公报私仇,对玄鼋圣国进行百般打压和欺凌。巨鼋们出生高贵,受人尊敬,哪里受得了这个窝囊气?他们一气之下,杀了赤螭王色住,一把大火烧了螭帅府,把南极仙翁也追得落荒而逃,调兵遣将,摇旗呐喊,趁机反上了天庭。
仙童接到了这只烫手山芋,一时也伤透了脑筋。
说实话,仙童还是同情巨鼋们的,赤螭王色住可以说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公道自在人心。可没办法,玉皇大帝下了圣旨,仙童就要不折不扣地去执行,而且,还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些同情也要考虑,只能等出征以后再说了。
仙童把自已关在书房里,把战前简报仔仔细细地看了十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还是老婆盖铃铃有心,从箱子里翻出去一幅南海地图,指指点点了一番,仙童才开了窃。仙童有些暗自庆幸,盖玲玲这个老婆还是找对了,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精通阵法,对自己助益不少。
点哪些将?排什么阵?用什么方法?盖铃铃更是门儿清,而且早有打算,让仙童省了不少的心。人精也不客气,点了天魁星高衍为第一路先锋天勇星姚公孝为第二路先锋天伤星李洪玉为第三路先锋天煞星任来聘殿后,押运粮草。自率诸将居中指挥,调停。
盖铃铃还是有些不放心,推荐了自己的师弟,梨山老母的徒弟,浑元霹雳手罗中贯,贴身保护丈夫的安危。盖铃铃明显的是多此一举,仙童一笑置之。老婆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不便推辞,她爱怎么折腾,就让她折腾去吧!自己堂堂一个大帅,岂有要人保护的道理。
点齐了兵将,备足了粮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第三天的一大早,队伍在南天门会齐,仙童骑在马上,一声令下,诸将骑马的骑马,驾云的驾云,分成了五路,浩浩荡荡地向南海进发。一时里,旌旗蔽日,鼓声震天,队伍像一股铁流,兵锋甚是雄健,好不威风。
骑在马上,仙童的心里一片茫然,没有半点致胜的把握。对于巨鼋们,对于玄鼋圣国,他知之甚少,也没有想好对付的办法,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孙子兵法上面讲: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历代兵家最高的境界了。
怎么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呢?仙童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怎么也扯不清的乱麻。他始终觉得:巨鼋们虽然有罪,但罪不当诛。更何况,还是赤螭王色住有错在先,先挟嫌报复,才造成了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局面。战端不能轻启啊,一启,就会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天空中乱纷纷的,兵将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祥云飘飘,风起云涌。
在半天云里,在南海的上空,仙童按落了云头,衣袂带风,缓缓地向荒岛飘去。一边飘,他一边想。他并不想把事情做绝,还要给巨鼋们一个机会。毕竟,巨鼋们一辈子不容易。他们要脱去龟壳,修炼成人形,起码要有几百上千年的道行,不知要熬多少个年头?
仙童按落了云头,天兵天将们在荒岛的东面集结,乌泱乌泱的,把整个小岛都染黑了,兵强马壮,好不威风。仙童审时度势,派了第一路先锋天魁星高衍前去搦战,第二路先锋天勇星姚公孝负责接应。说实话,仙童并不想一下子把事情做绝,他想来一个先礼后兵。
之所以派出天魁星高衍前去搦战,仙童也有自己的考虑。他想试一试深浅,巨鼋们到底道行有多高?功夫有多深?玄鼋圣国的人心齐不齐?国王得不得力?有没有威望?这都是仙童需要考虑的因素,以便制定出下一步的计划,怎么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第一战是关键,事关士气的兴衰和整个大局,仙童实在是不敢大意。他带着贴身护卫混元霹雳手罗中贯,骑在马上,隐身在一朵白云后面,关注着敌我双方的一举一动。不多时,巨鼋们扛着旗,一个个绰枪拿棒,厚甲重铠,耀武扬威地鱼贯而出,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善茬。
巨鼋们的坐骑呢?也十分滑稽,居然是一只只又笨又重的大乌龟,笨头笨脑,憨态可掬。乌龟们爬得慢,反应迟钝,怎么适应得了这么激烈的战场,经受得了血与火的拚杀。看来,这一战还没开打,玄鼋圣国就已经输了。混元霹雳手罗中贯笑疼了肚皮,仙童也有些疑惑。
第一路先锋天魁星高衍,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久经沙场,头脑灵活,见敌人刚刚出来,立足未稳。他就一抖缰绳,夹住马肚,舞起了手上的霹雳断魂枪,一阵风似地杀了过去,如天际的一颗流星,快逾电光火石,划破了蔚蓝蔚蓝的天空,把仙童也看呆了,暗暗叫好。
巨鼋们一点也不害怕,可以说是处变不惊,纹丝不动。待天魁星高衍带人杀到眼前,他们还不慌不忙地坐在乌龟上面,正咯嘣咯嘣地吃着萝卜。天魁星高衍大怒,掣起了手上的霹雳断魂枪,幻出了千万朵雪花,挟带着一股劲风,对准了一只巨鼋的咽喉,雷霆霹雳般地刺了过去。空气紧张得都快要爆到了,仙童汗毛直竖,不由得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那只巨鼋不躲,也不藏,双臂一振,赤手空拳地迎了上去。动作看似笨拙,却精妙无比。霹雳断魂枪不偏不倚,刚好刺在巨鼋下巴处的重铠上,哐地一响,溅起了一片火星,连印痕都没有留下来一个。仙童有些匪夷所思,也紧张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那只巨鼋却一把捞住了霹雳断魂枪的枪头,奋力一拉,一扯,把天魁星高衍也扯下马来,摔了一个趔趄,样子十分狼狈。要不是亲兵们紧紧跟上,一声喊,把他抢了过去,他就险些儿成了巨鼋们的口中之食,刀下之鬼,几乎两世为人。
那只巨鼋也得理不饶人,抓住了霹雳断魂枪的枪头,一拧,一扭,拗成了一根麻花儿,张开了血盆大口,送入口中,咯嘣咯嘣地嚼得粉碎,眼睛一闭,咽了下去。天魁星高衍的那些手下见状,一个个都气炸了肚皮,抡刀舞枪,旋风似地冲了上去,直取那只巨鼋。
那只巨鼋也不是吃素的,艺高人胆大。他一挥手,掌心里响起了一声声的霹雳,一块块重逾千钧的玄石,挟着雷霆之势,从他的袖底里激射而去,搅起了一股股的狂风。天魁星高衍的那些手下,一个个被玄石砸得哭爹叫娘,东倒西歪。腿快的,捡回了一条小命腿慢的,被砸成了一堆肉饼,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那个惨状,让仙童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仙童虽然隐在云端里督阵,观战,可他看到了那只巨鼋逞凶,自己损兵折将,死伤枕藉,也有一些恨得牙痒痒的。自己恨不得马上出手,把那只巨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无奈自己出手是出手,却输赢难料,没有半点致胜的把握,只能望洋兴叹。
可混元霹雳手罗中贯年轻气盛,根本就顾不了这么多。再加上,他立功心切,初生牛犊不怕虎,舌绽春雷,一声暴喝:“汰,妖鼋,哪里走!拿命来!”罗中贯挟着千钧之势,如一座移动的泰山,天空陡地一黑,排山倒海地向那只巨鼋砸了过去,泼喇喇地响成了一片。
那只巨鼋脸色变了变,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脚尖一点,身子腾空而起。罗中贯手上平端着的那座泰山,不知不偏不倚地砸在那只乌龟上面。咔嚓一声脆响,乌龟壳被砸,深深地陷进了地面,大地也颤了颤。仙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乌龟应该死翘翘的了,小命不保。
可谁也没有料到,乌龟受到了泰山般地重击,还可以侥幸活了下来,安然无恙。乌龟一抖身子,震落了背上的土块泥石,又眨巴着两只黑豆般的小眼睛,不紧不慢地爬了出来。那神态,就像从国外旅行了一趟回来似的,悠闲得很,也惬意得很,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儿。
那只巨鼋身子腾空飞在半空中,身形十分潇洒,飘逸,根本就不像一只又丑又老又黑的巨鼋,倒像一个风度翩翩的白面书生,把仙童都不知不觉地看呆了。一只巨鼋,能幻化成人形,而且道行深厚?功夫了得?一定经磨历劫,千锤百炼,经过了几千上万年的修炼。
罗中贯和那只巨鼋短兵相接,两个人又上上下下,斗在了一起。罗中贯见招拆招,气势如虹,巨鼋也不遑多让,身子滴溜溜地旋转起来,恍如一道道飘忽的轻烟。罗中贯年轻气盛,那只巨鼋也力大无穷。两个人都旗鼓相当,一时根本就分不出一个胜负。
缠斗久了,罗中贯有些焦躁起来,那只巨鼋却心性平和,气定神闲,见招拆招,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也不见阻滞。仙童暗暗有些着急,可一时之间,也插不上手。罗中贯到底还是嫩了一点,经验不足。再加上心浮气躁,求胜心切,落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果不其然,哐地一声脆响,那只巨鼋伸出一只大手,五指箕张,凶神恶煞般地抓了过来,直取罗中贯的面门。罗中贯一仰头,一个铁板桥,堪堪地躲了过去。同时,他脚下一个扫堂腿,秋风扫落叶般地攻向那只巨鼋的下盘,动作快逾电光火石,志在必得。
那只巨鼋脚尖轻轻一点,身子又腾空而起,一下拔得很高很高。巨鼋的身子在半空中,十分美妙地一转,一折,又挟着雷霆之势,电光火石地朝罗中贯砸了过来。罗中贯有些心慌,举起手上的镔铁棍挡了挡,仙童只听见咔嚓一声巨响,罗中贯手上的镔铁棍断成了两截。
可那只巨鼋的攻势不遏,速度丝毫未减,又依然故我,如影随形地砸了下来。罗中贯镔铁棍断成了两截,失去了依傍,早已吓破了狗胆,竟傻子似地站在那里等死,不躲也不避。欲知罗中贯性命如何?关键时刻,仙童会不会出手相救?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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