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傲来国的大公主,车驾齐整,有御林军护卫,一般的人根本就近不了身。知县老爷要想上前,也必须征得贴身侍卫的同意,才可以同苔丝见一个面,打一声招呼,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客气话。不然,就没有候门深似海这个词儿了。
西津公主回鸾,回到了自己的食邑和封地。当然,也带来新皇帝人精的圣旨。皇帝的诏书上面说:着令西津县知县征调民伕匠人,征地二百亩,大兴土木,兴建公主府一座,让公主择吉日安居!至于钱款耗费,由公主出具条子,向傲来国的户部和国库支取。
知县一听说,征地二百亩,大兴土木,兴建公主府,不由得有些傻了眼,西津县是一个蕞尔小县,地广人稀,税收不多,要承担这么大的建造任务,自己一个小小的知县,不死也非得蜕一层皮。这可如何是好啊,知县实在有些焦头烂额。
后来知县又听说,至于钱款耗费,由公主出具条子,向傲来国的户部和国库支取,又不由得转忧为喜,咧开大嘴高兴了起来。有了工程,有了项目,有了白花花的银子过手,多少可以沾一点油水,落几个小钱来花一花,也不至于搞得那么不堪和狼狈。
喜上加喜的是:西津公主回鸾,顺便带回了一笔,她从户部和国库支取的启动资金。有了钱,有了圣旨,知县可以捡了鸡毛当令箭,顺便可以压压价,找老百姓讹几个小钱花一花。不然,那些请客送礼的银子,巴结上司的开支,又不会自动从天上掉下来,得靠人想办法。
知县的行动倒是迅速,很快就圈了一块地,约摸二到三百亩。知县把价钱一压再压,总算拆掉了上面的房屋,清除了地面上的障碍,打好了围墙,为按时开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公主苔丝来过几次,背着双手,在大小官员的簇拥下,实地考察了一番,还算比较满意。
苔丝是个生意人,头脑灵活,一点也不傻。她根本就不会把所有的资金都交给知县,由着他的性子去折腾,去挥霍。瞎子见钱眼开,更何况是一个知县,见了白花花的银子,会心生歹念,一旦让铜臭蒙住了心,就会干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来,让苔丝下不了台。
于是乎,苔丝想出了一个好办法。知县干多少活?工程推进到哪一层?就让他支领应得的那一部分工钱,坚决不能超支,或提前消费。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知县就是再狡猾,再贪财,一个筋头十万八千里,也翻不出老板的手掌心,也得看着苔丝的脸色行事。
一来二去,做完前期的工程,施工队就开始进场了。苔丝按照工部出具的图纸,把公主府内大大小小十三栋建筑,拆分成十三个小标的,分别包给了十三支工程队。一时里,工地上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成为西津县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这样一来,就没有多少银子经过知县的手了,无异于断了他的财路。少了一些收入,失去了一些敲诈勒索的由头,知县恨得牙痒痒的,有些恼羞成怒。可他也没有办法,公主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再加上,她有皇帝和皇后娘娘撑腰,知县只能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风风火火建了两个多月,十三栋建筑都已经初具雏形,有了一定的规模,而苔丝支领来的银子,也己经用得差不多了。没办法,苔让只得又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跑了一趟户部和国库,支领了十二万两银子,用两辆马车装着,由十几个御林军将士押了过来。
本来,皇后娘娘妮可和妹妹艾米莉执意挽留,让苔丝了多玩几天再走,抽出一点时间,多陪陪父母。可苔丝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公主府已经修了一半,还是一个半吊子工程。那么多的匠人,那么多的民夫,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都在等米下锅,都在等银子开支!
皇后妮可和妹妹艾米莉明白苔丝的苦衷,表示可以理解。苔丝一吃完午饭,妮可和艾米莉就放了行,让她押着做两辆马车上了路。苔丝不敢怠慢,喝令车夫快马加鞭,在御林军将士的护卫下,一路上风驰电掣,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地向西津县驰去。
苔丝押着马车回西津县,要路过一座硕大无比的黑森林,而且必须赶在日落之前通过。听人说,林子里不仅闹鬼,还有剪径的强盗出没,危险得很。一般的正常人,要路过这片黑森林,也要联络很多的人结伴而行,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小心翼翼地通过。
马车上的银子多,好在有御林军护送。苔丝心里才托了底,稍稍有些宽心。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星星和月亮还没有出场亮相,山谷里静极了,天地间一片空濛。苔丝骑在马上,极目望去,树海松涛一浪接一浪地涌入了地平线,晚霞灿灿烂烂地烧红了天空。
林子里寂静得有些出奇,连鸟雀的啁啾都显得格外的清晰。山路上空无一人,车轮辚辚地碾过树叶,发出了枯滋枯滋的脆响。夕阳把队伍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像一根根晾衣的竹篙,不停地晃来晃去。苔丝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还真有一点顾影自怜的味道。
起风了,山风摇撼着大树,吹拂着树叶,树木发出了惊涛拍岸的声音,满山的绿都在喘息。苔丝策马西行,侧耳细听,这声音,就像无数的人在呐喊,在奔跑,仿佛有数不清的人,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近距离地包抄,远距离地迂回,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
果然,紧紧逼过来的都是人,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土匪和强盗,苔丝的预感没有错。没奈何,土匪和强盗杀过来了,退让也不是一个办法。苔丝一勒马缰,骏马前蹄腾空,咴咴地嘶鸣了起来。声音突兀而嘹亮,在晚风中,在如血的黄昏里,显得格外的凄婉和悲壮。
一小队奉旨护送的御林军将士,也坐在马上,一字排开,箭上弦,刀出鞘,摆出了格杀的架势。带队是一个千总,姓陶,叫陶罐,三十四、五岁左右,蓄着两撇山羊胡子,虎背熊腰,十分彪悍。不愧是御林军将士,处变不惊,训练有素,根本就不把几个山贼放在眼里。
土匪和强盗们纷纷扰扰,杀声震天,就像潮水般地涌了上来,如同海啸一样山崩地裂。可他们跑到路边,奔到林子尽头,看到了装满银子的马车。可马车上有御林军将士守护,根本就上不去。银子固然重要,可人的生命更重要。没了命,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呢?
双方剑拔弩张,对峙了一阵子。土匪和强盗们见对方簮缨齐整,铠甲鲜明,战斗力很强,料想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一声唿哨,落荒而逃。狭路相逢勇者胜。御林军将士不费吹灰之力,就吓跑了一大群土匪和强盗,一个个兴高采烈,牛皮哄哄,群情激愤了起来。
队伍又开始开拔,启程,沐着夕阳迎着风,一路向北,鲜红的旗帜在空中猎猎飘扬。苔丝一颗怦怦乱跳,高高悬着的心,又终于落回了胸腔,平复了下来。苔丝一抖缰绳,骏马嘚嘚地奔跑了起来,如同离弦之箭,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驰骋,卷起了一溜轻尘。
说实话,苔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奔跑的不仅仅是骏马,还有自己一颗放荡不羁的心。这么多年了,她孤单一人,哭过笑过,恨过爱过,开心过,也绝望过,咽下了命运强加给她的苦果。这些她都认了,忍了,只要老天施舍给她一点点的幸福,她就心满意足了。
千总陶罐一见,也一抖马缰,率领一队御林军将士,护着马车,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离京之时,太子少保、御林军大统领王方胜早就交代过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西津公主的安全,马车上的银子也不能有半点闪失。千总陶罐可是立过军令状,拍过胸脯的。
出了深谷,过了一座叫猛虎峪的关隘,离西津县城就不远了,就己经是公主的食邑和封地,自然有知县和守将出来迎接,千总陶罐护送的任务就已经完成。可苔丝哪里肯依,又情真意切苦苦挽留,让御林军将士在县城里歇宿了一晚,犒赏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人只有懂得感恩,才会换来回报。
也许是老天开眼,千总陶罐晚上喝多了酒,尿急,频频繁繁地上厕所。第四次起来,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天高云淡,星月在天,大地显得格外地岑寂。整个西津县城,整个悦来宾馆,都沉沦在一片朦胧地睡意之中,这个世界若有若无,缥缈得像一个美丽的梦幻。
回房的途中,千总陶罐有一些唇干舌躁,正想找个地方讨点水喝。一间客房里还隐隐约约地亮着灯,传来了叽叽咕咕的声音,有几条影子映在窗帘上,显得十分的恐怖,清晰。千总陶罐有一些好奇,蹑手蹑脚,无声无息,鬼魅般地潜了过去,紧紧地贴在墙根上面。
“老大,我已经查清楚了,装银子的马车没有回广济公司,而是停在悦来宾馆的院子里,有两个捕块和衙役把守,西津公主就和衣睡在紧隔壁。”一个蒙面人拱了拱手,言辞凿凿,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老大,那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再一捱下去,天就快亮了。”
“老三,你再潜过去哨探,把我们的人都叫进来,千万要小心,御林军的人还没走啊,那可是心腹大患!”老大也蒙着脸,两只眼珠子精光闪闪。他十分机警地看了看,接着又说:“老二,老四,你们麻溜一点,过去把那两个捕块和衙役解决,我去杀了公主苔丝。”
“是,老大,你也要小心。”蒙面人老二、老四也一再叮嘱。
天啦,惨了,惨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千总陶罐一迭声地叫苦。考虑到自己势单力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关键时刻,千总陶罐急中生智,随手掏出一个揣在怀里的一个酒瓶子,还有大半瓶好酒,不管三七二十一,铆足了劲儿,远远地扔了过去。
扑通一声脆响,瓶子落在宾馆的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躺在院子里的一条看门狗,汪汪地叫了起来,引起了整个街区狗的群吠。几个蒙面人听到狗叫,吓了一大跳,把刚刚伸出来的头,又乌龟似地缩了回去。千总陶罐趁着这个空档,一阵风似地刮回了客房。
回到客房,千总陶罐的心还像擂鼓一样,嘭嘭地跳个不停。刚才的一幕,真是太惊险了,把陶罐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可作为一个御林军的将领,保护好公主和银子的安全,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再说,公主客客气气,请吃请喝,他也应该毫不犹豫,挺身而出。
更何况,千总陶罐当兵吃粮冒风险,过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其目的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封妻荫子,让老婆孩子过上最幸福的日子。立功表现的机会来了,他总不能白白地错过。送上门来的功劳,他也没有再推出去的道理。那样,于理不通,于情不合。
千总陶罐没有时间去多想,公主的安危不能再耽搁,死亡已经迫在眉睫。可夜这么深了,大伙儿又都喝醉了酒,一个个都睡得像猪一样死沉。一时半会儿,根本就叫不醒。就是叫醒了,一个个都酒气熏天的,连路都走不稳了,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上阵杀贼?
生死关头,千总陶罐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脱下自己的裤子,露出裆国的老雀儿,对着喝醉了酒,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士兵们,滋滋地撒起尿来。一股水柱冲天而起,带着一股怪怪的尿骚味儿,就像一阵阵久旱的甘霖,劈头盖脸地浇在士兵的脸上,脖子上。空气里水淋淋,湿漉漉的,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尿的分子,洋溢着一种怪味。
“下雨啦,下雨啦。”一个士兵抹了抹脖子上的水珠,一个骨碌坐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真的是下雨了,妈的,怎么下的是酸雨?”有人大声附和。
千总陶罐见状,赶紧竖起了一根指头,轻轻地嘘了嘘,压低了声音说:“兄弟们,都注意了,西津公主有生命危险,两车银子也岌岌可危。大家都快点起来,穿好衣服,马上准备,找出趁手的刀具器械,敌人就在外面。看来,这又是一场恶仗。”
士兵们睡眼惺忪,朦朦胧胧,都有一些不相信,都以为千总陶罐又在开玩笑,又在搞恶作剧。可一看到千总陶罐王八敬神,做古正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乎,他们都一个个穿衣坐起,找到了自己最趁手的家伙,凝神屏息,就等着千总陶罐一声令下了。
千总陶罐十分紧张,额头上全是汗水,晃了晃手上的朴刀,率领着一班兄弟,计划分成成两路。一路去救捕快和衙役,去守护放在院子里的两车银子。一路由千总陶罐亲自带领,到后院的隔壁房里,去保护西津公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与胆大包天的歹徒格斗。
说实话,千总陶罐还半醉半醒,根本就没有半点致胜的把握。再加上,士兵们也喝多了酒,一个个都醉得东倒西歪,都有一些神志不清,要与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去拚命,去厮杀。能不能保护好公主?能不能让银子万无一失?那就只能自求多福,求上天的保佑了。
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千总陶罐开了门,探出头,四处看了看,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了,狗也停止了吠叫。千总回过头,一挥手,一行十几个人分成了两股,趁着朦朦胧胧的夜色,顺着墙根,一路朝着悦来宾馆的后院,朝着院子里停放着的两车银子,飞奔而去,手上的刀刃耀出了一片寒芒。
院子里响起了蓬蓬杂杂的声音,有人在从马车上搬银子,一程程地传了下去,就像击鼓传花,一千米的接力比赛。士兵们再低头看时,一个捕快和一个衙役,一个仰面倒在地上,一个仆倒在地上,一个拿刀,一个握棍,满脸血污,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十分恐怖。
士兵们发一声喊,挺刀执棒,鼓噪而上,把手上的刀棒舞得像一阵阵的疾风。蒙面人见状,也有些惊慌失措,一个个都丢下了手上的银子,去寻找放在一旁的刀枪。可急切之间,哪里还可以找到。士兵们疾步赶了上来,一刀一个,刀刀见血,接连砍翻了好几个。
蒙面人跑的跑,逃的逃,银子丢得到处都是,狗也大声地叫了起来,汪汪之声不绝。士兵们本来就多喝了一点酒,腿杆子还有点发软,身体有些发飘,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见蒙面人丢下了几具尸体,逃之夭夭,也就坡下驴,见好就收,没有再去发力追赶。
千总陶罐踮起了脚尖,小心翼翼,带着一帮人,赶到了西津公主歇宿的房间。昨天晚上,西津公主尽地主之谊,答谢一帮搭救了她的御林军兄弟,也多喝了几杯酒,顺便睡在悦来宾馆的紧隔壁,既方便照看车上的银子,又方便自已休息,也算是一石二鸟。
房门外,保卫公主的两个侍卫,一西一东,软软地猝倒在房门口,身上多处受伤,很明显,他们是遭了偷袭,鲜血汩汩地流了一地。千总陶罐吃了一惊,伸出手,探了探两个侍卫的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看来,早就一命呜呼,去见了阎王,跟马克思做伴去了。
千总陶罐怒不可遏,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天啦,屋子里一片狼籍,只见两个蒙面人弯着腰,一个举起了刀,一个揭开了被子。西津公主侧起了身子,正在呼呼大睡。生死关头,千总陶罐急中生智,手腕一翻,手上的朴刀带着一股劲风,脱手飞出。
噗地一声响,刀光飕地一闪,贴着那个蒙面人的脖子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地钉在墙头上,刀柄还在不停地晃荡。蒙面人一声怪笑,面目十分狰狞,手上的朴刀其势不减,挟着一股劲风,向熟睡中的西津公主砍去。欲知苔丝性命如何?偷袭她的是些什么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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