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笑寒冷又轻薄,冉盈从那笑里,完全找不到那个在梨树下弹琴的白衣少年的影子。
“子卿……”冉盈此刻只会一遍遍轻唤他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时常梦到他,却怎么也想不到,他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他是扛着多少痛苦,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子卿看着她丝毫未变的脸,痛苦地想,她已不是梦里的那个阿盈了,她已是宇文泰的女人,她已成了权力的俘虏!
她走后,他的世界空了。他想要忘记她,可是每日每夜分分秒秒,都在不自觉地收集着她的消息。
听说,他新婚的第二天晚上,她就留宿在了宇文泰的璞园。
听说,她在广阳杀了高敖曹,以郎英之身被封为丞相长史。
听说,宇文泰赐了她新宅。
听说,她甚是勤勉,每日去丞相府聆听教诲。
听说,她被人bngji,宇文泰大动干戈四下搜捕。
……
她的桩桩件件,都与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有关。可宇文泰肯对她用心,他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呢?他应该感到很安心很快乐,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得到这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垂爱,成了他的枕边人!
他轻浮地笑着,低头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何要在这里等我?是在宇文泰的榻上睡不着吗?长史大人。”
每每想象那些漫长而静谧无人的夜独属于他和她,每每想象他和她夜半私语,共剪灯花,他就觉得有一把钝刀在狠狠地割着自己的心,他觉得自己嫉妒得要疯了。
还在他的婚礼上,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在他家的花园里偷偷相会。她不肯跟他走,却转身投向了另一个男人!
“子卿,你不该这样。”冉盈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子卿恶毒的挑衅。她在这里等了他一夜,不是为了向他解释澄清,也不是为了和他重温旧梦或者相拥而泣。他是白衣胜雪,志洁行芳的于子卿,他的心里应该装下更大的天地。
听她这样说,笑容从子卿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刻的恨意:“那我该怎样?一个被你抛弃的无能的男人,你希望我怎样?你们是不是都希望我守着家中的娇妻美眷,安稳地、认命地、继续做一个连怨恨都学不会的傻子?要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被他人夺走,还要笑着鼓掌,真心地恭祝你和他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她看着他,眼里心里都是伤痛。面对他的诘问,她迫使自己冷静,然后平静而坦然地说:“我没有被谁夺走……子卿,我只是接受了现实。你是于氏的嫡子,你连婚姻都是至尊赐的,我没有办法。除了放弃你,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能拼命地忘记你……”
说到这里,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难以遏制的悲伤,一点温暖的潮热也涌上了眼底。她立刻垂下眼眸,不让他看到她眼中的泪光,轻声说:“子卿,我不配喜欢你。”
两行泪滚落了他的脸颊。
“阿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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