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十年,也就是从那时到现在,秦基业、曳落河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终于成为一次性能卖掉三千匹战马的大战马商,生意从渤海做到突厥,从天竺做到吐蕃,直到最后一次,从大食国东界低价买到的二千匹战马驹给一支不明底细的部队设伏夺走。秦基业和曳落河奋力拼杀,却没有夺回战马来,只侥幸保全了性命而已,除了他和绝地四兄弟挂着全身彩幸免于难,其余手下尽皆战死。
接下来的一年,有半年养伤,有半年苦苦寻觅那些打上秦字印戳的战马驹,即便是西边东边北边的军镇,能进去的都进去了,不能进去的也出钱收买军汉打听过了,就是不曾找到那二千战马驹中的任何一匹,战马驹和夺取它们的人仿佛降落在瀚海沙碛里的雨水,再也找不见踪影。
就在秦基业彷徨失措之际,一个路过凉州西门外沙漠的白衣老叟惊喜看着已经守候在这里几十天的秦基业,说曾经在更西边的某北魏造像石窟看见过奄奄一息的秦基业,更曾给他喂过一颗孙真人开发的药丸,之后就离开了那一带,继续西行。现在,他西行结束,改为东行,很高兴秦基业仍好端端活着。秦基业现在才知道,虽说当年是刘韬光把他弄进石窟,给他化缘来了食物,但真正治好他的,却是这位跟孙真人有某种神秘关联的老叟。
老叟否认他曾以孙思邈的名义写下药方,白送给刘韬光,从而挽救了西征的大军,说那应该是另一个人干的善事。但他告诉秦基业,这次重新邂逅,倒是改变秦基业人生的莫大契机。他说承平了一百多年的大唐即将遭遇血光之灾,倘若秦基业琢磨透了这个变故对他的意义,那么,他将是从这场战争中获取大利的少数人之一。秦基业猜不透老叟的身份,觉得从装扮来看,既不像从东土前往西天取经的高僧,又不似得道升天、云游四方的仙道。他听见白衣老叟矫健离去时念诵的谶诗:
“燕燕飞上天,天上女儿铺白毡,毡上有千钱。”
他不知道这谶诗究竟什么意思,便私下里琢磨起来,甚至不惜讨教当地难得一见的儒生与文士,最后隐约得到个结论:或许,当今天子、贵妃宠爱过度的安禄山要反!
刚破解谶语,安禄山在范阳招兵买马的消息就传来了。秦基业忽然动心,于是怂恿绝地等曳落河随他同去投奔安禄山。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多年前给神秘部队抢走的战马驹在安禄山那里!
凭着出众的武艺和对马的了解,秦基业成为安禄山马军中的军校,而绝地等曳落河也成为他的部下。在一次围剿同罗入侵者的小规模战争中,秦基业仅率四个曳落河和十个骑兵,就把三百多名同罗马军打成落花流水,给安禄山点名纳入他秘密畜养的死士部队,该部队的大将是安禄山的寺人男宠李猪儿,秦基业是作为武艺教官进入其中的。
不久,两件接连发生的事叫他不得离开这支虎狼部队,一是他找到了给神秘军汉劫夺的战马驹,不是几匹,而是上千匹,虽说都已经长大,但臀部和马尾连接处的秦字戳记依旧清晰可辨。二是他意外救下了跟随大臣冯神威前来范阳慰问安禄山的黄幡绰。
圣人之所以令黄幡绰随行,乃是因为他能惟妙惟肖地学圣人说话,据说他模仿的圣人声音,连太真娘娘听了都以为太真。因此,当冯神威转达皇帝要求安禄山去京城跟他同住一年的敕令遭到拒绝后,穹庐里立刻响起圣人的声音:
“安禄山,怎么,你要反么?!”
据说安禄山听见了立刻颤抖着跪伏在地,连声说不敢不敢不敢不敢。当知道这是黄幡绰的发声之后,安禄山不禁大笑起来,连声说学得像,太像了,太太像了。
当晚,节度使官衙,安禄山召集亲信商议如何应对圣人的邀请,哪想到这个地方重新出现黄幡绰,只是没人认得出他,他化装成了因为喝醉而没法到场的李猪儿。扮演李猪儿一点不难,因为李猪儿长得如人间好女子一般美,而黄幡绰本身也长得较为阴柔。虽然同僚没认出黄幡绰,但守卫在官衙外的秦基业却认出他既是假冒的李猪儿,又是从前见过不止一次面的黄幡绰。
惊悚的意外接着发生,安禄山大将何千年一个时辰前还跟李猪儿喝过酒,现在却没从黄幡绰身上闻到酒味,不禁仔细端详他起来。黄幡绰发现自己要给发现了,不禁慌乱起来。他无意中看见秦基业正在看自己,认出是多年前在歧王府认得的府兵头目秦基业,于是用眼神示意他救自己。秦基业一方面让绝地四兄弟赶紧去弄真李猪儿来,另一方面通过部下告知何千年外头有人找,从而争取到的时间,把真李猪儿取代了假李猪儿。见到冯神威的何千年保证节度使召集的是关于军事防御之类的例行会议,并非针对圣人邀请。之后,他重新站在李猪儿边上,就着昏暗的光线重新端详他,发现他身上又有了酒味,继而相信他确系李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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