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一次，他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目击了小时候的那一场车祸，他看着车子开始冒烟，那些原本撩袖子准备上前救人的路人们立马纷纷停住了脚步，一位交警冲上前去将当时只有六岁的他抱了出来，而后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顷刻间熊熊燃烧起来，将车子包裹在内。

可是，下一秒，他却看见有两道焦黑的人影从车里爬了出来，而后匍匐在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逼近，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欢虞，救救妈妈…妈妈好痛啊…欢虞…”

“简欢虞！”声音陡然转变，令他感到格外耳熟。

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而房间里又没有亮灯，因此他眨了好几次眼才终于看清了苏道霄的脸。

“你他妈到底吃了几片安眠药啊！”苏道霄气急败坏地问道。

刚洗完澡以后，苏道霄便从衣柜里头翻出来一个不怎么用了的书包打算给他，结果一进门发现他已经盖着被子睡着了，头发几乎被汗浸湿了个透。

于是他伸手探了探简欢虞的额头，立马被烫的吓了一跳，再一低头，床边的垃圾桶里居然丢着两板空了的药壳。

简欢虞要是再不醒过来，他就要拨通120的急救电话了。

只见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撑着自己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回道，“我没吃多少…”

“没吃多少？”苏道霄疑惑道，“垃圾桶里面这俩空壳，你告诉我你没吃多少？”

直到这时，简欢虞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有一个是退烧药，都只剩最后两颗了。”

听了这话，苏道霄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半晌过去后才突然沉声道，“简欢虞，你要是自杀的话，这辈子都对不起我爸妈。”

他忍不住微微垂眸，“我没想自杀…”至少，刚刚确实是没有想的。

“这个给你。”苏道霄将自己手里的书包递给他，“等你买了新的再还给我。”

说完，他便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而后自顾自起身走了出去。

……

新的一周，苏道霄决定要搬到简欢虞的寝室去住，对此，简欢虞虽然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倒是霍雷满脸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牛。”

“雷子，上星期往简欢虞书包里放死猫的是谁？”苏道霄问道。

霍雷煞有介事地耸了耸肩，“我哪知道。”

见他装不知道，苏道霄便挑了挑眉，“你别装了，简欢虞爸妈的事情我就跟你和老袁讲过。”

就那一针见血的“孤儿”两字，要说写纸条的人不知道这事都不太可能。

“他回回考第一也没见他爸妈来过，周野之前来问我，你也没说不能说出去，我就告诉他了。”霍雷笑嘻嘻地回道，而后又压低了声音补充道，“不过你们俩住在一起的事情我可没告诉过别人。”

苏道霄没再接话。

当晚，他就拉着霍雷、袁夏和章粤三个人搬东西，幸好就在对面，因此他的东西虽然又多又繁杂，却也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他们搬的时候，简欢虞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叫人根本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哎。”霍雷偷偷地用胳膊碰了碰苏道霄，斜睨了简欢虞一眼后小声说道，“我看他也不怎么高兴嘛。”

苏道霄“啧”了一声，“你懂个屁，他心里乐开花了你他妈看得见吗？”

等彻底收拾好东西时恰巧到熄灯时间，于是苏道霄无情地将三人赶了回去，再转头时才发现简欢虞已经吃过药盖上被子准备睡觉了。

一时间，房间里面静悄悄的。

光安静这么一会儿时间，苏道霄都觉得难受，但简欢虞却这么过了将近三年，想到这，他居然感到有些心酸。

可他想不到的是，他以为的心酸，对于简欢虞来说却是每天最难能可贵的平静时刻。

躺了许久以后脑子里反而越来越清醒，于是苏道霄干脆翻了个身问道，“你睡了吗？”

或许是因为习惯一个人住了，简欢虞还有些没适应过来，半晌过去才低声回了句，“怎么了？”

他将手枕到脑袋后面，盯着天花板上树叶晃动的影子，“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为什么喜欢我？”

明明是高一时知道的这件事，却在高三快毕业的时候问出这种问题。

不过，他确实想知道答案。他还想知道，简欢虞意识到这份感情时是怎么想的，他又是怎样小心翼翼地克制着一举一动以免被自己发现端倪的…

“忘记了。”

然而，简欢虞的回答滴水不漏，一点继续挖掘的余地也不留给他。

苏道霄刚要抱怨他这明目张胆的敷衍时，就听见他又补充了一句。

“我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