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炤在重天是很难受的,没有之前贺荆仙君在她身上下的防护,便一直感觉到一股天道的压力落在身上,胸口也沉闷非常。

远远的,她看到了前方两道交战的身影,一团青色,一团……黑色?

魔气,浓郁的魔气从那团黑色里散发出来。

可那也是熟悉的师兄的气息。

窦炤看着贺荆仙君的笛子眼看着就要伤到对面那团黑影,不由拔高了声音:“师兄!”

卫漱和贺荆的身影都顿了顿。

贺荆硬生生收回了原本出招的手,碧骨笛撤回的力道太大,那股力量直接令他反噬了一大口仙力。

“噗!”

他单膝跪在地上,竭力压制住翻涌的血气,然后仰头看过去。

他看着窦炤飞奔着朝着对面那道同时也停了下来的人影时,呼吸一窒,身上的痛在这瞬间忽然便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贺荆的眼睛红着,看着窦炤一把扶住了卫漱,听着她着急的声音,那声音里面似乎都在颤抖。

“师兄,你怎么来了?”

“师兄,你是怎么上来了?那天雷落在身上痛不痛?”

“师兄,你上来做什么?你不知道会死的嘛?”

“师兄,你身上有没有受伤?你转过身我看看。”

“师兄,你的背上有灼伤,一会儿我带你上药去。”

窦炤说道最后,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贺荆怔怔地看着前面,嘴唇苍白,翕动了两下,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知卫漱是炤炤的师兄,在凡界待她极好,若是没有他,炤炤不能平安长到如今,所以,他的每一招都留有余地,并未真正伤到他一分,甚至是半分。

只不过是想要击退他,让他知难而退,让他离开重天而已。

卫漱身上有一道莫名的结界或者是神魂保护着,天雷于他,并无性命伤害,至多有些疼而已。

至多只是一些灼伤。

而他带着炤炤上来时,每个月的心伤是最严重的时候,他的背部伤痕深可见骨,血淋淋的,轻轻一触便是疼痛难忍。

可他没有让她看到。

他知道,如今的炤炤,不会因为他受伤而有半分心疼或者难过,所以,他便也不想将这些给她看。

但是如今见到她焦急担忧的眼神都落在另一个人身上,着急慌忙地查看对方的伤,他的心便觉得一抽一抽的疼。

疼的厉害了,竟是觉得心口处空荡荡的,像是有人将他的心都摘掉了,任由刀一下一下缓慢的割着,钝痛,连绵不绝。

贺荆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垂头站了起来。

周围第一次见到重天竟然上来一只魔,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战力第一与那魔打的不分你我。

紧接着便看到了那一日贺荆仙君带回来的凡界女子跑着奔向了那只魔,嘘寒问暖,担忧不已,而贺荆仙君被丢在一边,她看都不看一眼。

这场面……有点替贺荆仙君难过了。

窦炤满脑子想的都是师兄上来了,师兄挨雷劈了,师兄还活着,师兄被贺荆仙君打了,师兄受伤了充斥着,根本没有注意旁人的目光,当然也不知道贺荆怎么样。

她检查过卫漱身上虽然有伤,但不是特别严重后,才是松了口气,刚才因为着急泛出的泪光稍稍收回去一些。

卫漱低头看着窦炤,他此刻不太好看,衣服是破碎的,头发也是披散着的,脸色也是有些苍白,但是,他看着窦炤笑起来的时候,依旧很好看。

“没什么,师兄来找你了。”

卫漱简简单单地说道。

窦炤这才是分出心神去想别的,她想到了刚才过来时看到的黑气,那是魔气,想到了师兄一介普通人怎么能抵御天雷?

“师兄?”

到了这个地步,卫漱也没什么好隐瞒窦炤的了,毕竟,窦炤都被带上重天了,想要追上来,只能依靠别的。

“师兄是魔,炤炤怕吗?”

不过,他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像是怕会吓到窦炤一样。

窦炤怔了一下,当时真的傻住了,就这么看着卫漱。

她刚才看到那团黑气的时候,不是没往那方面想过,只是,她没想到师兄这么随意地就与自己说了。

“吓到炤炤了?”卫漱揉了揉窦炤的头发,将她拉在自己身边,离自己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温柔依旧。

但除了温柔外,好像还多了一些别的味道。

窦炤回过神来,仰头看着师兄,摇了摇头:“师兄怎么会吓到我,师兄就是师兄,不管师兄是什么,都是我的师兄。”

卫漱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一双眼笑弯弯的,“师兄接你离开。”

窦炤腹的疑问都咽了下去,此时只来得及点头,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她不要和贺荆仙君在一起,她还要去找百河说的其他八个小世界。

“炤炤不能走。”

贺荆终于站直了身体,他脸色惨白地看着对面很是亲昵的窦炤和卫漱,听着他们的话,终于开口:“如果你想让炤炤活不下去,魂飞魄散的话,你就带她走,我不拦你。”

他的声音很是清冷,分不清是无情还是冷酷,又或是都有。

听到这一句,卫漱才是抬头往贺荆看了过去。

贺荆却是将视线落在窦炤身上,一直落在她身上,“回慕炤说。”

他的声音也放轻了下来,轻到好像随时都会破碎一样。

窦炤以为贺荆是想说他会杀了她,不由心来气:“仙君不用拿我的生死威胁我师兄。”

贺荆身体僵了僵,看了一眼窦炤,琉璃色的眼底有受伤的神情快速闪过,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并未过多停留,也没有解释。

窦炤如今见了贺荆仙君早已没有了从前的情意,只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用那样冷清的语气说这样的话还是会生气。

很生气。

卫漱却是拍了拍窦炤的肩,“走吧。”

窦炤刚从慕炤里出来 ,自然是不想回去的,可如今是在重天,她多少是忌惮贺荆仙君的,何况,除了贺荆仙君,还有天华帝君,而师兄是个魔。

魔,天生便是与仙神对立,贺荆仙君身为战力第一的仙神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师兄已经是例外了。

她嗯了一声,见师兄还散着头发,又从自己荷包里取了一根发带。

“师兄你弯腰。”

卫漱见了她手里拿的发带,顺从地弯下腰来。

师兄长得比自己高太多了,弯腰才正好。

窦炤的手指划过师兄浓密墨黑的头发,细心地将一半头发绑起,另一半则是披散在脑后,然后又绑上一个蝴蝶结。

贺荆没听到身后有跟上来的动静,回头去看。

这一看,眼睛便疼了一下,他看到卫漱温柔地弯着腰低着头,窦炤便仰起头笑着给他绑头发。

他们不知道还说了什么,脸上都是笑。

炤炤笑起来时嘴角还有梨涡,晃得人眼睛泛酸。

他们直起腰了。

贺荆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窦炤想来想去还是问了卫漱:“师兄,你是何时入的魔?”

她这话问得随意得好像是在问师兄你是什么时候吃饭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且窦炤也没有排斥,卫漱如实说道:“我生来就是魔种。”

他温润的声音如泉水叮咚,好听得像是仙人,一点不像是窦炤从前遇到的魔。

她看着师兄垂下眼的眼神柔软,也万分想象不到那个从小养活自己,在她还不会走路时因为担心她一个人会被人欺负,会把她绑在背上上山学剑的师兄,还有那个在油灯下替她一针一线缝衣服的师兄,那个随时随地都会保护她的师兄竟是个魔种。

“别担心,师兄现在厉害着,没人能随便欺负师兄。”卫漱见窦炤这表情,就压低了声音。

龙形村一事,令他决定不再压抑魔性,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不会改变。

慕炤离这里不远,很快就到了。

因为窦炤破镜的关系,里面的花草都是凋零的样子,一片萧瑟残败,哪里有之前的繁花似锦。

贺荆看到里面的场景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唇角苦笑了一下。

这慕炤,倒是与他心境相同。

慕炤的枣树下有一处石桌,贺荆引着人到了那里坐下。

“有些话,我只想与你师兄说,炤炤,你先去竹屋里等着。”贺荆与窦炤说话的语气也很柔和。

可他天生清冷的声音总让这柔和打了折扣。

窦炤挑眉,刚想冷声拒绝,却听到师兄的声音也响起:“炤炤,你先去等师兄。”

卫漱虽然柔和,却是不容置喙的坚持。

窦炤是他带大的,自然知道师兄这么说话的话,说明这事没得商量。

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等窦炤去了竹屋,贺荆就在竹屋下布下了一层结界,然后目光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卫漱。

“她听不见,可以自报家门了吧。”

卫漱看着贺荆,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贺荆冷漠至极的眼神,散漫地笑了一下。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不如先告诉我,之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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