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公身形极为消瘦,整个人仿佛只剩下皮包骨头,脸上的肌肉深深凹陷,直如同一具骷髅。然而双目却炯炯有神,让人不敢小觑。
易华伟微微欠身,道:“晚辈泰山易华伟,来得冒昧,请前辈恕罪。”
黄钟公微微抬手,摆了摆:“好说,好说。”声音虽略显沙哑,却中气十足。
黑白子见状,上前一步介绍道:“我大哥道号黄钟公,易少侠想必早已知闻。”
易华伟笑了笑道:“久仰四位庄主的大名,今日拜见清颜,实是有幸。”
黄钟公目光上下打量着易华伟,缓缓说道:“听说易少侠是泰山清风道长传人,剑法如神。老朽对清风道长的为人和武功向来是十分仰慕的,只可惜缘悭一面。”
说罢,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
易华伟笑了笑,神色谦逊:“晚辈资质愚鲁,受教日浅,他老人家的剑法,晚辈学不到十之一二。”
黄钟公闻言,也笑了笑,叹道:“倘若你真只学到他老人家剑法的十之一二,而我三个兄弟却都败在你的剑下,清风道长的造诣,可真是深不可测了。”
易华伟连忙摆手,说道:“三位庄主和晚辈都只随意过了几招,并未分甚么胜败,便已住手。”
黄钟公点了点头,皮包骨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年轻人不骄不躁,十分难得。请进琴堂用茶。”
说罢,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易华伟和黑白子随着他走进琴堂。琴堂内布置简洁而典雅,四周墙壁上挂着几幅古朴的字画,一架古琴静静地摆放在屋子中央,散发着淡淡的木香。三人在堂内坐好,一名童子手捧茶盘,轻盈地走进来,将清茶一一奉上。
黄钟公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听说易少侠有《广陵散的古谱。这事可真么?老朽颇喜音乐,想到嵇中散临刑时抚琴一曲,说道:‘广陵散从此绝矣!’每自叹息。倘若此曲真能重现人世,老朽垂暮之年得能按谱一奏,生平更无憾事。”
说到这里,苍白的脸上竟然隐隐现出血色,眼中满是热切。
易华伟微微点头,说道:“自当从命。”
说罢,伸手入怀,小心翼翼地掏出琴谱道:“大庄主请观。”
黄钟公连忙起身,欠身接过,说道:“《广陵散绝响于人间已久,今日得睹古人名谱,实是不胜之喜,只是……只是不知……”言下之意,却是担心这琴谱的真伪。随手翻阅着琴谱,口中说道:“唔,曲子很长埃”
从头自第一页看起,只瞧得片刻,脸上便已变色。眼神愈发专注,紧紧盯着琴谱。右手翻阅琴谱,左手五根手指在桌上不自觉地作出挑捻按捺的抚琴姿式,口中赞道:“妙极!和平中正,却又清绝幽绝。”翻到第二页,看了一会,又赞:“高量雅致,深藏玄机,便这么神游琴韵,片刻之间已然心怀大畅。”他一边赞叹,一边轻轻摇头晃脑,完全沉浸在琴谱的美妙之中。
黑白子在一旁看着,眼见黄钟公只看到第二页,便已有些神不守舍,只怕他这般看下去,几个时辰也不会完。当下插口道:“这位易少侠和一位童兄到来,说到梅庄之中,若有人能胜得他的剑法……”
黄钟公头也不抬,接口道:“嗯,定须有人能胜得他的剑法,他才肯将这套《广陵散借我抄录,是也不是?”
黑白子道:“是啊,我们三个都败下阵来,若非大哥出马,我孤山梅庄,嘿嘿……”
说着,微微苦笑,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黄钟公淡淡一笑,道:“你们既然不成,我自然也不成。”
轻轻放下琴谱,靠在椅背上,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
黑白子忙道:“我们三个怎能和大哥相比?”
黄钟公摇摇头道:“老了,不中用啦。”
易华伟站起身来,神色诚恳,说道:“大庄主道号‘黄钟公’,自是琴中高手。此谱虽然难得,却也不是甚么不传之秘,大庄主尽管留下抄录,三日之后,晚辈再来取回便是。”
黄钟公和黑白子都是一愕。黑白子在棋室之中,见向问天大卖关子,一再刁难,将自己引得心痒难搔,却料不到这易少侠却十分慷慨。他是善弈之人,便想易华伟此举必是布下了陷阱,要引黄钟公上当,但又瞧不出破绽。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暗自思忖着易华伟的意图。
黄钟公道:“无功不受禄。你我素无渊源,焉可受你这等厚礼?二位来到敝庄,到底有何见教,还盼坦诚相告。”
易华伟笑了笑,神色坦然,说道:“晚辈是跟随童大哥前来宝庄,实不相瞒,踏入宝庄之前,晚辈既未得闻四位庄主的大名,亦不知世上有‘孤山梅庄’这座庄子。”顿了一顿,又道:“这自是晚辈孤陋寡闻,不识武林中诸位前辈高人,二位庄主莫怪。”
黄钟公向黑白子瞧了一眼,脸露微笑,说道:“易少侠说得极是坦诚,老朽多谢了。老朽本来十分奇怪,我四兄弟隐居临安,江湖上极少人知,五岳剑派跟我兄弟更素无瓜葛,怎地会寻上门来?如此说来,易少侠确是不知我四人的来历了?”
易华伟淡淡一笑,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的笑容:“晚辈甚是惭愧,还望二位庄主指教。适才说甚么‘久仰四位庄主大名’,只是客套之词。”
黄钟公点了点头,道:“黄钟公、黑白子甚么的,都是我们自己取的外号,我们原来的姓名早就不用了。少侠从来不曾听见过我们四人的名头,原是理所当然。”
右手忍不住翻动琴谱,问道:“这部琴谱,你是诚心借给老朽抄录?”
易华伟点头道:“正是。只因这琴谱是童大哥所有,晚辈才说相借,否则的话,前辈尽管取去便是,宝剑赠烈士,那也不用赐还了。”
黄钟公“哦”了一声,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黑白子道:“你将琴谱借给我大哥,那位童兄可答允么?”
易华伟道:“童大哥与晚辈是过命的交情,既是在下答应了的,再大的事,他也不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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