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安泰,玉帝正与太白金星对弈。二人对坐无言,明里缓和,暗中较劲。棋盘之上黑白配,棋盘之下香烟缭。左有玉女烹茶奉,右是宫娥捧花糕。有管乐于堂前,有抚琴于壁厢。四下珠帘随风舞,五处常见云鹤飞。玉帝执子思索间,有仙官伏地拜道:“启禀;玉皇,殿外阎君求见。”玉帝道:“是那位来了?”仙官道:“十位阎君都来。”玉帝疑道:“往来述事,都轮班来,怎的今日都来?”太白金星笑道:“想必幽冥过年哩。”玉帝道:“说甚话哎。”转对仙官道:“宣进来。”

只看他等一行十人浩荡进殿,字排伏地跪拜道:“臣等,拜上!”玉帝道:“诸位卿家起身。”又道:“今个怎的,都来殿前?”十阎君听问,各个腮边垂泪,每每啜泣不停。玉帝道:“你等有甚为难不好说,哭怎的?”十阎君道:“我等不敢有负皇恩,往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却不想有打来的!”玉帝疑道:“诸卿坐镇阴司,掌辖亡界酆都。这八天四海、九幽十州,谁人不伏管?怎敢有打去的?”

十阎君又跪下道:“玉皇在上,我等要状告一人!”玉帝道:“有话说了罢,又拜怎的?”又道:“你等要状告何人?”阎罗王袖中扯出状子,奉上道:“我等状告天云山真武帝荡魔天尊!”此话出,太白金星面诧,玉皇大帝暗惊。问他道:“平白怎告真武帝君?”阎罗王道:“真武帝君纵徒行凶,大闹幽冥关隘,我阴司小鬼魔罗遭杀个无数!”玉帝闻言忙令侍奉取来状纸。这厢打开看来,桩桩件件,条条陈明。惊道:“竟有此事?”

十阎君道:“臣等不敢说谎,确有其事!”太白金星见玉帝目光所至,忙道:“请容老臣插话之罪,那真武帝君应不是这等悖狂之士。……”楚江王不悦,道:“星君此言,莫说我等随意攀咬,乱诬乱告?”太白金星摆手道:“阎君说那里话来,老夫无有此意。”阎君道:“谁抖家丑耍子?”玉帝道:“那人言说真武帝君之徒,强闯阴司捞人。……”向太白金星道:“那殷子语何人?”太白听言满腔胀气,猛咳不停。慌得那玉女失色,宫娥煞颜,个个上前捶背抚气。

众人不知为甚,阎君道:“生死簿载;那殷子语寿数三十,中道夭折。翻前二世,都是和尚,如同命短;一世战死沙场,一世未满十朝。”玉帝道:“如言,倒无甚特别之处。那寒逐命怎甘冒天规幽冥抢了他去?”阎君道:“我等也不知为何,只望玉皇为臣等伸张!”玉帝自有主张,说道:“此事非同凡响,你等先回,待我派人前去天云山查证。”楚江王怨气难消,又要上前说话,被宋帝王拦下。他道:“既如此,臣等先行告退。”说罢,十阎君拜礼,出离殿门朝南天门去。

四天王见众人出来,问道:“可告上么?”十阎君道:“告上,告上,这厢先回阴司等候。”众人对位别礼,缓出门外。出门走不多远,楚江王怒道:“适才你拦我怎的?”众人道:“你好没道理呢。”楚江王道:“我怎无道理?”宋帝王道:“无视天规条律,大闹幽冥关是何罪过?”楚江王道:“该他个万劫不复之罪!”宋帝王道:“玉帝听完如何?”楚江王道:“面未改,颜未变。……”卞城王道:“若非余拦你,可要吃亏哩。”楚江王气不过,道:“那此事这般作罢?”阎罗王道:“还当如何?纵有苦楚,也咽下肚里。”转轮王道:“陛下有言不假,那殷辛定然非凡。”阎罗王道:“生死簿上陈列清明,有甚不同?”转轮王道:“想有遗漏?”几人无奈,只得回还。楚江王气性大,捏碎了腰间玉珏散落下地。

诗曰:

有怨难说冤,有苦难时哭。

若离皇恩远,莫陈情上传。

那碎裂玉珏穿透云霞,跌至凡间,将边路砸沉些坑。这震声惊了路上车马,车马急停,探出人来。他道:“这天上掉的,不都是黄金呢。”帘中人道:“子语哥哥怎的?”子语道:“不知为何,倒像黑炭,砸好大坑哩!”怜下挑帘下车,看道:“却不知上界落了些甚。”又道:“这有甚好看,赶路要紧。”子语道:“这两天,跑有一二百里。我看马儿有些乏,此处风景秀美,歇歇罢。”怜下不驳他话,点头称好。

这厢望去,真好风景!看那;天沉沉云霞坠地,地袤袤草禾接天。姝兔列队抵兽追,候鸟随群乘风归。日照山花开满地,水起鱼虾竟欢腾。冬去别寒暖风至,百艳争奇正是春!子语来在溪边映水,笑道:“这大夫药膏甚好,只这两日便治好了眼。”怜下道:“真个好么?”子语道:“哄你怎的?”怜下道:“那你来瞧我。”子语直身看她道:“瞧你何处?”怜下道:“瞧我眼中有甚?”子语细细看来,道:“有风吟鸟唱,有花草春风。”怜下道:“差了,再近些瞧。”子语又凑近些,看道:“有人。”——“有谁?”子语道:“有我。”怜下笑道:“却信你好了呢。”子语经不了她逗,又臊个脖颈通红。

歇会子,两人上车,子语策马又行。眼见那;红日归山云霞满,银月挂天辰星闪。冷风又起回寒日,昼夜两季常害人。行了有六七十里,子语吁马车停。挑帘见寒逐命未醒,又扯开床被加身。两人下车来,一旁草地翻了块土。子语满地捡些树枝落叶,怜下唤扇点烟生火。随身的包袱展开,取出干粮来烘烤。子语道:“可馋肉么?”怜下展望田间,说道:“你莫捉那兔子来,我半口不吃。”子语笑道:“那不知是你堂兄表妹,有甚好吃?这地间可有肉鼠。”说罢,挽裤田间摸去。

不多会,果捉了两只竹狸。子语溪边处理,火烤后二人就饼欢吃不提。饭后,子语车中扯出毛毡。地窄毡短,两人并肩靠车而睡。一夜无书,转眼将明。子语早起身,将毛毡轻裹她身。见烧完树枝徐徐生烟,溪边洗脸后撩了些水浇在灰烬上。但见远处天翻鱼白,红日初升。子语叫醒怜下洗漱,将毛毡捆起放在车头。拔了些草喂马,盛了些水喂人。一切妥当,又启程赶奔临垚。

千里马良不觉累,三百里路不过时。将至晌午,一座白石架的牌坊赫然入眼。子语暂缓车速,抬头观瞧,正刻有“临垚”二字。牌坊前有处茶摊,子语停下车马。探头道:“敢问老者,过这牌坊还有多远至临垚城?”老者应声回头,见是个年青人,笑道:“转个弯,不过十里就是。”子语下车买了碗茶吃,称谢不尽。

行至临垚城前,但见;高楼悬有红旗飘,门前左右石狮摇。青砖点墨神笔画,红墙染色落繁花。远见城内多热闹,近看更是老少喜。真个天灵妙宝地,家家欢乐人安宜。见有车马来,门前过来两位官差,一胖一瘦。胖官差立手道:“那车止停,且报来处。”子语跳下马车,见礼道:“二位老爷,我等自蓬集来。”瘦官差道:“车中还有谁人?”子语道:“有我堂兄、表妹,二人。”瘦官差道:“蓬集据此不近,有何事来?”子语道:“我堂哥中毒已深,凡医难治。听闻贵县有位神医,名唤‘赛华佗’,是个疗毒的专人,特驱车来求。”

二人闻言点头不语,胖官差使色,瘦官差近前挑帘。撇嘴看了看,果见一人脸色苍白,嘴无血色。又见位女子绝伦,不禁呆滞。胖官差连喊数声,瘦官差才回身应道:“所言不差。”他细瞧了子语形容,笑道:“你却是捡来的。”子语满头雾水,未曾作答。那官差摆手道:“去罢,去罢,莫误了病情。”子语恭敬答礼,又说了些客气话才驱车进城。

城中欢声笑语不尽,左右瞧瞧,见些不曾知得吃食。询问才知,是那;炸油盒、炒糖团、闷卤肉、麻糊汤、煎青禾,蒸面墩。……子语搀不完这些好食,向后定要大快朵颐。只眼下有事,忙收回心。进城转问了几人,指路来在医馆门前。下车入内,见柜前站一老者。还未说话,便闻那老者言:“才来,让我好等。”

毕竟不知如何发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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