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教的工厂中,几个女工正在保存弗莱明的残肢。

女工的价格低廉,包括[霍德兰奇工厂]在内,许多工厂都更愿意付出男工三分之一的工资,雇佣一位女工工作。

阿依莫尔擦拭着腿部的机械,一个竖着的银白色物体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她盯着幻彩的光芒。

旋转着的银白的光反射进她的视网膜中,像是美丽的饰品。她下意识伸手去拔,却拔不动。

旁边的女工瞥了她一眼:“小心点儿,别碰坏了厂长的收藏。”

阿依莫尔赶紧收回手,亚麻色的辫子受惊般跳了一下:“抱、抱歉,我不是……”

旁边的女工摆摆手,让她闭嘴,专心工作。

[霍德兰奇工厂]中,效率就是忠诚,就是神恩。

“神”的赐福,需要用时间与体力换取。

这几个清洁的女工还在实习期,并没有踏上道途,暂且还没有获得在工厂内住宿的资格。

阿依莫尔远远望着“神”的塑像,祭坛之上,不规则的机械造物在缓缓转动。

它由几个简单零件和一团橙色血肉组成,每转动一下,就变换成另一个样子。

在它的周侧,阿依莫尔曾看见过细碎的齿轮和时钟,它们不停地向前、向前、向前,绝不停留。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她总能窥见不一样的世界。

她的父亲说,这是灾祸,于是给她戴上了厚厚的眼睛,不让她摘下来。

宣扬教义的神父所说,神坛上的不规则机械代表着“永无止境的新”,是“神”最重要的旨意。

据说,这个机械造物永不会变出相同的模样,每一次都是崭新的样貌。

阿依莫尔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她只知道父亲逼迫她做新教的实习工,然后成为“共鸣者”。

她的父亲坚持认为共鸣者赚的多,但她觉得,赚得再多也不够父亲赌的。

但她没有辩解的机会,因为她打不过他。

而且,她也发自内心地要成为共鸣者。

尽管她曾听牧师说过,成为共鸣者,要付出可怖的代价,但她依旧希望拥有力量。

只有这样,她才能逃出那个名为“家”的牢笼,才能成为真正的、独立的人。

阿依莫尔机械地挥动手臂,湛蓝的双眼透过墙边的窄窗,望向外面的天空。

墙上贴着“新教”的教义,永远向前,永远崭新。

但她不知道“前方”在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前进。

傍晚,女工们离开工厂后,阿依莫尔转头向商业街走去。

她知道那里有一家饰品店,透过展示台,能看见一只蓝色的漂亮金属小鸟。

每当感觉累了,她就会绕一大圈,去商业街看一眼,然后踩着点快步跑回家,免得被父亲打骂。

她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向着商业街狂奔。

黄昏,是她唯一自由的时间。

待到太阳落下,夜晚的寂静与异变,能轻易杀死每一个没有回家的人。

阿依莫尔冲向饰品店。

她透过展览柜,向里望去,原本雀跃的心情逐渐低沉,兴奋在心中冷却。

没有。

哪里都没有。

她的小鸟消失了,不知道是被扔进了冰冷的仓库,还是被某个人买了回家。

但这不重要,因为,这只小鸟已经和她无关了。

繁重的生活、父亲的压榨,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

如今,随后一根支柱也消散了,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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