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变故

临河戏苑里梨园弟子众多,生、旦、净、末、丑各自都有出挑的名角儿。

今日徐青跟着冯二爷来到梨园,就是要先打个头阵,寻找一位最适合教绣娘唱戏的师傅,看能不能把学唱戏的事先定下来。

在梨园里,不论男女老少,只要你有本事,有一口好戏腔,唱的够传神,演的能让观众入戏,那你就当得起师傅这两个字。

一般人要是想找师傅说事可没那么容易,你得先在外边等着,等到有人给递过信了,人家师傅才会决定要不要出来露脸。

说到底,就跟明星大腕似的。

不过咱也说了,那是对一般人而言。

但徐青和冯二爷那能是一般人吗?

丧葬铺素来和戏班子有生意往来,有时候给人大户人家出殡的时候,少不得要请梨园的人过来唱戏。

需知操办一场冥戏的钱可比平时唱戏给的多得多。

要是有连唱三天三夜的大戏,甚至一场的费用,都抵得上一个班子大半年的进项。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徐青和梨园还算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另一位冯二爷更不必多说,这位爷本就是戏园子里的常客,出手也阔绰,属于那种来到梨园,台柱子都要出来打声招呼的人物。

梨园戏苑的班主看到徐青和冯二爷一块儿过来时,心里还在那儿揣度。

班主心想,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俩人怎么走到一块儿去了?这么个搭配,莫不是冯二爷家里办白事宴,要请人唱冥戏?

那敢情好啊!按二爷的阔绰劲,不得连唱个七天七夜的冥戏,那银子还能少的了吗!

冯二爷不知班主心中所想,不然高低要放出大伯,给对方身上啄几个窟窿出来。

“不知二爷和徐先生过来有何贵干.”

冯二爷单刀直入,把请师傅教唱戏的事直接道出。

班主闻言顿时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二爷,戏是看家本事,哪能轻易传授给别人”

“一百两银子。”

“这不是钱的事,要知道法不轻传,道不贱卖,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三百两。”

“嗐,二爷这是干嘛呀!常言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传道授业解惑那是功德无量的事,就是不知道徐先生想要聘请哪位师傅?”

梨园场里,最大的戏台子上,徐青和冯二爷坐在底下,已然是包了场。

“生旦净丑末,各家名角,先生想要先挑哪一位?”

“我那表妹是女儿身,学肯定是要学旦角。”

徐青没有丝毫犹豫,就绣娘那身段,那腔调,总不能给她涂一大脸,请个净角师父搁那儿学唱包公吧?

班主一听,又抛出一堆专业术语。

“咱这旦行也有区分,有正旦,旦,武旦,刀马旦,老旦,彩旦和衫,徐先生看看要选哪一门。”

正旦又叫青衣,唱的是端庄娴雅的女子;旦唱的是天真活泼的少女或性格泼辣的少妇;武旦顾名思义,你得能舞得起抢,打得出手,这类多是唱的勇武女将。

刀马旦就是擅长武艺的中年妇女,老旦是老年妇女扮演,彩旦是那些滑稽诙谐的人物.

至于最后的衫,则是集青衣、旦、武旦、刀马旦于一身的全能大师。

徐青以前超度过不少女旦,像天心教的青罗,戏园子里的赛玉仙都当过名角。

就连坟墓里的千年女鬼烟宁公主都会哼那么两嗓子。

所以他对梨园班主的这些话并不陌生。

“我看不如就一步到位,让您这里的衫大拿出马吧。”

“徐老板可真会挑,柳老板那可是戏园里的台柱子,扛大旗的领头雁,每日里戏都演不完,哪有功夫去教人学唱戏。”

“五百两。”冯二爷言简意赅。

在二爷眼里,能钱解决的事,那都不算事。

陈班主一听,也不说柳老板有多忙了,直接就跑到后台,去请柳素娥登台亮嗓。

徐青是个有原则的,不愿意冯二爷的钱,可人二爷说了,你不让他钱,那就是不把他当朋友。

“二爷,这五百两毕竟不算小数目.”

虽说徐青现在不差钱,但别人的钱,不论多少,他都有些不得劲。

“你甭管这些,我往年在园子里的银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你看我这手里盘的核桃,一颗二百两,我还嫌它便宜,盘起来总差点感觉。”

“可惜山南那边的客人太实诚,他要是开口管我要个千两银子,兴许我还能有点感觉。”

徐青听说过冯二爷家大业大,可也没想到能有如此豪奢。

一颗核桃二百两,换别人身上,那就是信口开河,把人当冤大头往死里坑!

但放在冯二爷身上不一样,人钱买的就是一个感觉,感觉到了,一块硬土疙瘩那也比一锭金子来的贵重。

此时徐青手里还拿着冯二爷送给玄玉的文玩核桃。

他心中微动,随口问道:“二爷送的这对核桃,当初了多少银子?”

“五百整,这数圆润,比我这个有感觉。”

“.”

徐青盘核桃的手一顿。

合着梨园里的台柱子,就值俩核桃钱!

戏台上,一帮旦角轮番上阵,跟孔雀开屏似的,各展所长,但当台柱子柳素娥登场时,那些个戏角便瞬间失去颜色,成了绿叶陪衬。

“我本已心如死水万念灰,却不料三九寒夜透春光,莫不是天意偏怜幽谷草,怕只怕世态炎凉多风霜。莫愁呀你莫忘身份空烦恼;徐澄呀你情思绵绵空惆怅……”

凄然婉转的唱词无端生起,唱着唱着,那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就好像那唱戏的女子踩着碎步,泫然欲泣的撞到了跟前。

徐青甚至感觉到空气中有淡淡香火混着脂粉的怪异味道钻入鼻腔,让人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这柳先生.有点意思。”

望气术打开,徐青看到戏台上有柳叶倒影在台上来回荡漾,就像是折射出的水面波纹上,有棵大柳树正在堤岸旁垂下丝绦。

旁边冯二爷听得兴起,并未察觉丝毫异样。

徐青侧目看向鸡笼里的大伯和金鸾。

这两只专克阴物,能窥出妖邪本相的鸡,也出奇的安静。

俩公鸡歪着脑袋,看向戏台,那认真听戏的模样倒是比冯二爷还要专注。

根据望气术看到的异象,徐青能看出柳素娥就是个普通人,只是那偶尔出现的柳树虚影.

徐青想起了柳有道在小石头村拜的干娘,柳有道原来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喊他铁蛋,因为他总是喜欢穿着开裆裤在村里晃荡。

后来柳有道遇见了授业恩师杨奇英,杨师公觉得总叫铁蛋也不是个事,于是就给他取名叫柳有道,柳这个姓便是随的那棵老柳树。

一出戏罢,台上名角来到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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