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韶倪打电话叫来了村主任,村主任戴着老花眼镜,穿着说话都文邹邹的。

他温声道:“韶倪啊,你是和温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这个老房子的归属权上确实是没什么把握。”

温韶倪虽然不清楚法律规定,但直觉不合理,立刻想争辩,村主任却摆摆手示意她安静。

“你还在读大学,常年不在家,根本守不住这个房子。就算今天说是你的,明天你一出门,叔伯们就敢撬了门往里塞杂物,让你回来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又能如何?”

“主任,您不能帮帮我吗?监督他们,不能让他们这样横行霸道……”温韶倪诚恳天真地请求。

“唉!主任帮你还不够多吗?主任当年帮你筹集温姨做手术的钱,一家一户去要的捐款!”

“我知道,可是主任……”温韶倪无助地落着泪,她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公平的判决,却没想到村主任会将她拉到一旁做起了思想工作。

她回过头,所有人都用一种冰冷厌恶的目光看着她,她难受极了,不知所措地站着。

“不肯走就把她抬出去!她不是在大城市读大学吗?把她扔车站去!”有人高声威胁。

亲戚们围了过来,村主任连忙将温韶倪护在身后,“韶倪啊,你争不过这么多人的!别反而伤到自己了!”

温韶倪的心软了下来,她寡不敌众,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哭着道:“主任,我想要嫲嫲的架子床……”

屋里的黑漆架子床是她奶奶十六岁结婚时的嫁妆,奶奶一生中最珍贵的礼物,也是她与奶奶一直睡着的床,蕴含着无尽的回忆,她不可能会退让。

伯公浑厚的声音响起,“那不行,你借了几家的钱都还没还!不是你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带走!”

“不!钱我会还的,我一定要嫲嫲的床!”

“喊什么?再喊把床劈了当柴烧!”

“不!不可以!”温韶倪绝望地摇着头。

村委主任显然想要草草了事,他转身握住温韶倪的肩头,“韶倪啊,别让主任难做,他们要就给他们吧,毕竟你也确实借了他们的钱还不上。

这床,你要去也带不走啊,他们不敢劈来当柴烧的,我保证让他们保护好,你以后有钱了,毕业落了脚再要回去……”

慈眉善目的主任说话语气和蔼极了,可温韶倪的心却凉透了。

她抓住主任的手臂,哭着说:“主任,这些都是我和嫲嫲的东西啊!嫲嫲也说要留给我的,我不想给他们……我不是不还钱,我会还的,我写过借条的,每一张我都保管得很好,我不会赖账……”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大晚上的,大家都没吃饭陪你在这耗呢!”人群里又有人开始说话了。

“就是!矫情什么?你嫲嫲说了没用,就凭你一个弃婴,能被养这么大就该知足了,还想要这要那,也不看自己打哪来的!”

“是你养大我的吗?我没吃过你们家一粒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要这要那!”温韶倪忍无可忍吼道。

“哎呦喂哟!你们看她!牛逼哄哄的,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你们欺负我!你们全村人都欺负我!”

温韶倪弯腰歇斯底里地控诉,她的脸颊涨红,额角的青筋因为愤怒凸起,纷乱的发尾在夜风中哀戚地拂动。

“疯了!跟疯婆子一样!小孩子别围着看,婉玲带弟弟妹妹回去!”

……

这是温韶倪一生中最黑暗的记忆,年轻的她并不知道领养的孩子在法律上与亲生子女享有同等权利,可以作为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遗产。

她甚至在哄骗和威压下写了舍弃房子的保证书,那晚她离开了长大的村庄,孑然一身坐上了开往城市的火车……

三个月后

温韶倪再度出现在了消毒水味浓重的医院,上次她是因为嫲嫲即将消逝的生命,而这次是因为她肚子里即将到来的生命。

她坐在候诊区的椅子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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