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半晌无话。

温庭湛冷着张脸,拎着两人往林子深处走,直到她体内的内力完全耗尽,再没有力气支撑的时候,才将人就近扔到了地上。被拎了一路的楚烨毫无预兆地抬头向后看去,正遇上温庭湛闪躲不及,那行纤细的血色就这样在他面前,顺着那人的唇角淌下来。

那人唇色浅淡,面目含霜,再仔细看时,连他藏在宽袖中,方才还稳稳当当提着他们前行的双手,都在打着颤。楚烨心中清楚,这已经是到极限了,他的先生之前还从未在他面前露过怯,再怎样困难的事情,只要到了他面前,就不过是一句平平淡淡的无妨。

但是现在,他甚至连替自己做下伪装的心思都没有了,当着他的面,也只平静地伸手拭去了唇角的血迹,偏过头去,自欺欺人地假装看不到他的目光。楚烨在心中呼唤着简荇,想再多了解些先生的状况,却只听到了对方毫无意义的呜咽和一句近乎痛恨的叱骂。

在古代行军这么多年,也能算是身经百战了,可温庭湛还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剧烈的痛感和被抽空力量后的虚弱感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极致的疲惫感让她几乎要当场瘫坐下来,整个身躯都叫嚣着要休息,要充足的食物和睡眠来补充失去的体力。

若是在往日在战场上,这个时候,一定有人能够接替她,让她下去休息,好好将养自己的身体。但现在,不行,左庶长是出身京城,即使是普通人家,生活在天子脚下,估计也从未体会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更不用说是在荒郊野外生存了,这里稍微有点经验的,只有她。

楚烨看着先生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心中也清楚大概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了,便伸出手去想扶他一把。眼看着温庭湛侧身避过他的手,面上还带了些委屈,见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这才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把许久不用的脑子找了回来:“先生,我们之后怎么办?”

身体的不适似乎并没有给温庭湛带来太大的影响,回答楚烨的问题时,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而镇定:“我知道一条从允州回京城的山间小道,在林子里行动既能避开人群中崔家的耳目,还容易找到食物和休息的地方。我们就顺着树林和河流一路摸过去,等靠近京城的时候,阿烨再联系部下来接应,这样大概就能万无一失了。”

简荇这会儿已经完全不做声了,虽然温庭湛此刻身上伤势很重、消耗极大,并且心烦意乱地根本顾不上她,但她总觉得,若是她心中的话真的说出了口,并且改变了楚烨众人的命运轨迹的话,会有什么她所接受不了的事情发生。虽然这似乎只是个莫名其妙的直觉,但天性谨慎的她显然并不打算真的去尝试——这毕竟不是游戏,还是小心为上。

楚烨也能感受到她对什么的忌惮,想当然的以为那是生怕温庭湛发现她,所以,接下来的一路,倒是真的没有来麻烦过她,由于没能保护好自家先生,楚烨蔫蔫得没什么精神,只是沉默地听从温庭湛的指令,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勤快得实在不像个金尊玉贵的太子。

天色又暗了,赶了两天的路,众人都已经疲了。左庶长的名字是丁鹏,他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其他两个围坐在火堆边的人倒是没什么意外,毕竟若是一路都左庶长、左庶长地叫好像也不是个事。倒是蜗居在楚烨意识深处的简荇又吃了一惊,这个丁鹏,可是温庭湛被封为一字并肩王以后,接替了他镇远侯之位的人,看着木木讷讷的,内里居然也是个狠人。

灭掉了火堆,用泥土枯枝做好伪装,三人栖身岩洞中,本想稍作休息,好养足精力再向京城进发,但不远处已经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草木被人粗鲁地拨开,火把的光芒照彻了整片幽暗的林子。这里距离被崔家全面封锁的允州并不远,加上离出事的时间又这样近,这显然不会是他们这方的援兵,那么,来的便只能是看破他们伪装的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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