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浅眠的温庭湛从睡梦中倏然惊醒,极其粗暴地唤醒了尚还有些迷茫的两人,他原本背在背后的长枪已经握到了手中,他脸色凝重,竭力压低的声线中极少见地透露出一丝疯狂和暴躁:“阿烨,你和丁鹏两个先走,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这里我来断后,我留给你的那团东西会给你指路的,走得越快越好,我随后会赶上来的,别担心。”
“可……”楚烨才刚张了张嘴,就已经被温庭湛冲出去的气势惊得把所有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嘴里,那人的背影,寂寥苍茫,于萧瑟中带着些许悲壮,仿佛是去奔赴一场再不会回转的宴席,却凭着一腔孤勇,绝不后悔。在简荇到来后许久未曾见过的小黑球,也不知是从哪里冒了出来,安静地悬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似乎是在等待着为他们引路。
楚烨一面跟着阴气幻化成的黑球飞奔向前,一面在脑海中暗暗联系着这几日安静得有些过分的简荇。简荇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没有直接回应,反而是先试探着用阴气勾勒出了屏幕的大概形态。见没有什么危险的感觉,这才放心地展开了光幕。
想来也是,之前她能够告诫的时候,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是现在,就是她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一股脑儿灌给楚烨,对方也做不出什么弥补的举动了。简荇心中酸涩,她不是不在意温庭湛,但是她的在意,就像是还在现代时,对墙头或者偶像的感情。而她是个相当理智的人,不会,也不愿为一个陌生人,让自己承受未知的风险。
光幕在楚烨脑海中展开,由于简荇方才的试探拖延了时间,他们没能看到温庭湛是如何与敌人遭遇上的,更没能看到他最开始的攻击。现在的画面视角悬在温庭湛身后的半空,对面是已经摆出了攻击姿态、黑衣蒙面的敌手,温庭湛本人将长枪横在身前,面色警惕,血色从他的衣料中沁出,不远处的树上和草丛中,还稀稀落落地倒伏着几具尸体。
光幕中,面对眼前完美包围了他的死士,温庭湛浑身紧绷着,显然是已经进入了警惕到极致的防御状态。他的状态显而易见的算不得好,甚至执枪的右手都在微微的颤着,右臂上甚至有渐渐洇湿的血红色,但是他站在那里,却没有半分想要后退的意思。
对峙片刻,为首的死士声音嘶哑地开口劝告:“镇远侯这是何必呢?单凭您一人,根本拦不下我等。凭着您现在的权势,镇远侯要甚做不到?属下不知那小子到底用什么谣言蛊惑了您,可是与其耗尽心力,用自己的势力甚至性命去培养那小子,不若将他现在的位置直接告诉了我们,事成之后,您也算是从龙之功,我主和殿下必有厚报。”
沉闷的雷声响起,温庭湛抿了抿落在唇角的雨水,淡淡的血腥味在他嘴角蔓延开来,在楚烨担心的眸光中,他毫无征兆地笑了。那袭青衣在奔波中已经被染得脏污不堪,在雨水的作用下甚至完全贴在了他身上,但男子却依旧像是当年那个身披铁甲、立在阵前的将军,镇定从容,不见丝毫慌乱,他的声音低沉而优雅:“要战便战!何必多言?”
平日里,轮到温庭湛迎敌时,楚烨不是还未赶到,便是已经身受重伤,再有,就是温庭湛本人状态不佳,强撑着为他拦下杀戮。在他面前,那人总是小心翼翼,束手束脚地,仿佛他是易碎的琉璃般,连带着跟在他身边的简荇,也根本想象不到原先军中,镇远侯在打斗时的模样。这次,总算是真正领略到了属于镇远侯温庭湛的风采。
不像是在他们面前,那个总是温文笑着的先生,战场上的人紧紧抿着唇,周身是极肃杀的寒意。他苍白着脸,连带着浅淡的唇色,在黑夜中仿佛潜行的鬼魅。那双素来温柔的桃花眸幽深而平静,一眼望去,仿佛两汪见不到底的、能够透彻人心的深潭,冷静而萧瑟,又似是看遍风花雪月的淡漠,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挑动他眼中些微的波澜。
克制到极致处,便是无人能及的疯狂。温庭湛驱动着原本横执在手中的长枪甩出个潇洒的枪花来,寒光凛冽的枪尖直指方才开口的死士头领。他在对方谨慎的态度中看到了死士们极为明显的退意,轻轻眯了眯眼,枪尖下移,指向那头领的咽喉。
其实众人都明白,没有人会蠢到妄图以几个死士截杀镇远侯的。所谓的武学高低,只有足够的人数堆砌,才足以翻盘。这么点人,温庭湛想悉数剿灭他们是难,但若是他想脱身,却是没人拦得住的。所以,他们这次的目标,有,且只有前方的楚烨。只要温庭湛退开哪怕半步,都不会有人再去为难他。可是没等死士头领的手势成型,那人就已经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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