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干什么?”桂花悄声问自己身边的杨柳。
杨柳也不解,只是摇摇头:“不知道,那空桌大概另有玄机。还记得刚才地板下的炭火吗?”
她话音未落,就见燕有羽踮足迈步,从桌子内侧走出来,双手平举犹似君临天下,随后便道:“火!”
刹那间,他面前的地板再度翻开,夹杂着炭屑的火星飞旋而上,映得所有人面色通红。
炭火池还像刚才一样,绕着中间的圆桌围成一圈,好似一道赤焰构就的护城河,又像是某种秘而不传的诡异仪式。
但是这实际上只是馔食的一道工序罢了。
所有的官员眼睛都被映得闪闪发亮,安云注意到徐琛也面露疑惑之情。
燕有羽仍大鹏展翅,就听圆桌底部传出齿轮交错的嘎吱响声,巨大的声响传到大厅之内,最后终于在一声沉闷的咬合声中停了下来。
“开始了!”燕有羽看着圆桌,那圆桌也在火焰的包围中整个翻覆过来,地下的地板转到上面,而地上的圆桌被转到地下。
同时,圆桌沾了火星,先是冒出一股黑烟,然后一边烧得通红,最后竟然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白居易赶忙道:“要先救火!”
燕有羽一把甩开他,摇摇头说:“不用。”
说罢,那熊熊燃烧的圆桌被转到地下,整个地板重新吻合在一起,连桌子的火星也看不见了。
安云知道燕有羽是对的,等到地下那点儿空间的氧气燃烧完,火就会熄灭了,所以根本不用灭火。他现在也知道为什么大厅不用跪坐,而是要置备桌椅了,那是因为受到中央炭火的影响,地板温度升高,跪坐其上就像膝盖沾了大火盆。
再看中央,原本是大圆桌的位置,此时已经换成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有鸭鹅在铁笼中行走,每每靠近周围的火池,就被炙痛得反悔。
“起中火!”燕有羽又道,就见铁笼中间的地板也打开了,一个盛满酱汁的铜盆被推上来,那些鸭鹅一见酱汁,立刻上前争抢,可是就在它们晃着身子走过去的时候,一道火光拦住了它们的去路铜盆四周,亦有炭火。
燕有羽道:“这些鸭鹅已经干渴饥饿了一日,若是供以汁水,必趋之若鹜,然而求之不得,就心如刀割,辗转反侧,最终为一口汁水要飞蛾扑火,最终成为盘中美餐。”
赤红的火光燎熟了鸭鹅的羽毛,让它们的羽毛纷纷脱落下来。鹅的脸被火光映照的十分狰狞,它们咧开大嘴,露出口中尖尖的牙齿,看上去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变异生物。
酱汁受到炙烤以后,香烟滚滚,飘散到大厅的各个角落。所有的官员都是一副提鼻子歆享的表情,只有六姑娘那一桌,桂花皱着眉头道:“诸位姐姐知道,我最爱吃,至于动物的生杀毫无感觉。可这景象也未免让我觉得恶心,这工序完全自然,失了人的控制,就难能说是一道好菜。”
寒梅则道:“唉……这燕有羽此菜并非一道菜,而是给御史大人看的下马威。他把桌子翻下去,铁笼翻上来,不就是再说其统治以重占人间?那鸭鹅为一口食粮扑火,不就是说我们御史大人为了一些银子而选择与他同流合污,其实已是他的盘中之餐么?”
“寒梅姐姐果然有见识。”桂花震惊地说。
这时,燕有羽回过头,向着白居易问道:“御史大人,事先已经说好,您须得在鸭鹅死光前,作出一首赞诗来,不然可就难以离开!”
官员们闻听此言,都看向笼中的鸭鹅。那些渴急了的生灵都纷纷振翅扑向火焰,一次又一次,可是每次都被火焰的炽热逼退,过了一会儿,它们又会像失去了先前的记忆一样,再次尝试着扑向火焰。一来二去,已经有几只鸭鹅羽毛落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大概用不了多久,鸭鹅就会死光了。
他们坏笑着看向白居易,有的人私下议论:
“这个御史能短短时间提出一首赞诗么?”
“哼,为了保命,肯定能,不过那品格么……嘿嘿,不敢恭维。”
白居易却是不急不慢,他把旁侧的酱米饭上面吃光,把地下的白米泡在碗中,缓慢地啜饮着:“不急,这等小事……”
燕有羽则只是一笑:“随你,到时写不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白居易终于将那稀饭吞下一口,随即到:
“笔来。”
立刻有侍女拿着研好的墨上前,还有一个提笔而来,另有两人,一个铺纸,一个镇纸,燕有羽亲自扫开桌上的玉盘。
最后,由那个负责给燕有羽提剑的手下朗诵白居易写好的诗。
官员们嬉皮笑脸,想听听他能写出什么东西。
白居易取笔舔墨,随后道:“此诗名曰轻肥。”
有人忍不住问道:“轻肥何解?”
“乃是轻裘肥马,意气风发之意。”
“好……好。”众人都微微颔首,感觉此题只用两个字,言简意赅。
白居易伸手写下第一句,喽啰喊道:“意气骄满路……”
“鞍马光照尘。”
众官员面上大喜,交头接耳道:“我原想他要写机关城风貌,没想到却从我们身上着手,这一番夸赞,叫人舒心。”
“嘿,正是。不过这首句中规中矩。”
白居易接着写道:
“借问何为者……”
“人称是内臣。”
官员们纷纷道:“这句只是表明身份,没什么大意思。”
“朱绂皆大夫……”
“紫绶悉将军。”
这些官员,其实品级不高,但在机关城内,所有的官职基本上都有这么一套朱绂紫绶,所谓朱绂,就是朱红色蔽膝所谓紫绶,就是紫薇,也就是紫色的袍带。然而不管品级如何,在这句话里,都被白居易尊为大夫、将军,这头衔一挂,众人立刻大乐。
“也没这么不堪嘛……”他们笑眯眯的,脸上被炭火映出红光。
“夸赴军中宴……”
“走马去如云。”
“樽罍溢九酝……”
“水陆罗八珍。”
“果擘洞庭橘……”
“脍切天池鳞。”
这几句美食的描写一出,全场哑然,这九酝、八珍、太湖橘都是方才那报菜名的小生现场介绍的,可是白居易仅是刚刚了解,就能以此大做文章。
忽然一个官员想到:“等等,这位御史大人,好像也是第一次看见我们机关城的官服吧?”
旁边那人点点头,战战兢兢地答道:“嗯,好像是……”
“就是说,所有都是即兴,而没有任何提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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